五、八众诵第五
【正文】(八十九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年少婆罗门名优波迦,来诣佛所,与世尊面相问讯,慰劳已,退坐一面,白佛言:“瞿昙!诸婆罗门常称叹邪盛大会,沙门瞿昙亦复称叹邪盛大会不?”佛告优波迦:“我不一向称叹。或有邪盛大会可称叹,或有邪盛大会不可称叹。”优波迦白佛:“何等邪盛大会可称叹?何等邪盛大会不可称叹?”佛告优波迦:“若邪盛大会系群少特牛(120)、水特、水牸(121),及诸羊犊,小小众生,悉皆伤杀,逼迫苦切,仆使作人,鞭答恐怛,悲泣号呼,不喜不乐,众苦作役,如是等邪盛大会,我不称叹,以造大难故。若复大会不系缚群牛,乃至不令众生辛苦作役者,如是邪盛大会,我所称叹,以不造大难故。”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
“马祀(122)等大会,造诸大难事,如是等邪事,大仙(123)不称叹。
系缚诸众生,杀害微细虫(124),是非为正会,大仙不随顺。
若不害众生,造作众难者,是等名正会,大仙随称叹!
惠施修供养,为应法(125)邪盛,施者清净心,梵行良福田。
如是大会者,是则罗汉会,是会得大果,诸天皆欢喜。
自行恭敬请,自手而施与,彼我悉清净,是施得大果。
慧者如是施,信心应解脱,无罪乐世间,智者往生彼。”
佛说此经己,优波迦婆罗门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是八众诵十一项相应中,婆罗门相应的其中一经。除婆罗门相应外,其他十项相应是比丘相应、比丘尼相应、婆耆舍相应、刹利相应、诸天相应、帝释相应、魔相应、夜叉相应、林相应及梵天相应。根据《长阿含经》卷三《游行经》(《大正》1.16中),八众是指刹利、婆罗门、居士、沙门等人四众,及四天王(应作四王天)、忉利天、魔、梵天等天四众,《杂阿含》于人众中少去居士众(但九二九经提到诸众时则说“婆罗门众、刹利众、长者众、沙门众”,包括长者众在内);天众中,诸天主要是四王天众,帝释即忉利天众(按:忉利天即三十三天,帝释为此天之主),夜叉于忉利天、四王天皆有,林是于林中出现的天神,可入于四王天众中。所以,十一相应其实只说到七众(《相应部》也没有居士众)。
八众诵以偈颂为主,于十二分教中属于应颂(祗夜),于《杂阿含经》中属于第二部分(请参阅第三章第四节)。诵中有些经的经文大部分为偈颂,有些经则长行(散文)要多一点,但每一篇经文的意旨都是以偈颂说出的。
本诵以八众为说,其中有佛陀对王者、婆罗门的开导,对天众的教化,对帝释护法的赞许,这都是为普应印度社会大众的需要而施设的通俗教化,所说以随顺世俗、方便生善为主旨,少涉第一义深法。十一相应中以婆罗门相应所涉教义较深,其中有及四谛、八正道及见法、得法等事,达于出世解脱的层次,但这在诵中是少有的,不足以改变本诵之为生善悉檀(悉檀义见第一章第三节)的事实。
与本诵相当的汉译为《别译杂阿含经》卷一至卷十二及卷二十,请参阅第三章第四节。
本经记述婆罗门优波迦问佛陀对邪盛大会的看法,佛陀藉此机会开导他,指出邪盛大会制造苦难,不应举行;应举行的,是清净的布施大会,这才可得大福报,死后生于无罪的善乐世间。
经中所谓邪盛大会,其实是供献牺牲的大祭祀,是婆罗门所行的祭祀之法。其法是宰杀牛羊,作为献供,以向神祗求福;会场则设饮食,布施与会的人。这种大会所杀牛羊,往往多至六七百之数,未杀之前,先将牛羊系缚于柱,有时为要众畜安定下来,不免加以鞭笞,造成处处都是号叫声,到宰杀的时候,则悲泣号呼,更是声震全场。如此场面,简直是众生地狱,所以佛陀说这是“制造大难”。
佛陀指出,清净的布施大会应该是这样的:(1)不杀害众生以制造灾难;(2)以清净心布施,并施与梵行者;(3)自行亲手恭敬布施,而非假手于主祭者(婆罗门为主祭者)。能够这样做,布施才会得到大果报,得以往生福乐的世间。这就不是邪盛大会而是值得称叹的正会了。
佛陀的开导是有深意的。婆罗门教人以牺性供献不可知的神祗,使人愚昧迷信,佛陀教人布施现实生活的梵行者,则使人趋于理智而于净行起信仰。其次,施者出资请婆罗门为主祭,这是买卖功德,而功德岂能买卖?佛陀教人亲手恭敬布施,这便受授皆清净(布施者因修道者的净行而供养,接受者亦由净行而得供养),清净就能得大果报了。
与本经说同类事的还有九十三经,请参阅第二章第五节。
【正文】(九十一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年少婆罗门名欝阇迦,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“世尊!俗人在家当行几法,得现法安及现法乐?”佛告婆罗门:“有四法,俗人在家得现法安、现法乐。何等为四?谓方便具足、守护具足、善知识具足、正命具足。何等为方便具足?谓善男子种种工巧业处以自营生,谓种田、商贾,或以王事,或以书疏、算画。于彼彼工巧业处精勤修行,是名方便具足。何等为守护具足?谓善男子所有钱谷,方便所得,自手执作,如法而得,能极守护,不令王、贼、水、火劫夺漂没令失,不善守护者亡失(126),不爱念者辄取(127),及诸灾患所坏,是名善男子善守护(具足)。何等为善知识具足?若有善男子不落度(128)、不放逸、不虚妄、不凶险,如是知识能善安慰,未生忧苦能令不生,已生忧苦能令开觉;未生喜乐能令速生,已生喜乐护令不失,是名善男子善知识具足。云何为正命具足?谓善男子所有钱财,出内称量(129),周圆掌护,不令多入少出也,多出少入也。如执秤者,少则增之,多则减之,知平而舍(130)。如是,善男子秤量财物,等入等出,莫令入多出少,出多入少。若善男子无有钱财而广散用,以此生活,人皆名为优昙钵果(131),无有种子,愚痴贪欲,不顾其后。或有善男子财物丰多,不能食用,傍人皆言是愚痴人,如饿死狗。是故,善男子所有钱财能自称量,等入等出,是名正命具足。如是,婆罗门!四法成就,现法安、现法乐。”婆罗门白佛言:“世尊!在家之人有几法,能令后世安、后世乐?”佛告婆罗门:“在家之人有四法,能令后世安、后世乐。何等为四?谓信具足、戒具足、施具足、慧具足。何等为信具足?谓善男子于如来所,得信敬心,建立信本,非诸天、魔、梵及余世人同法(132)所坏,是名善男子信具足。何等戒具足(133)?谓善男子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,是名戒具足。云何施具足?谓善男子离悭垢心,在于居家,行解脱施,常自手与,乐修行舍,等心行施,是名善男子施具足。云何为慧具足?谓善男子苦圣谛如实知,集、灭、道圣谛如实知,是名善男子慧具足。若善男子在家行此四法者,能得后世安、后世乐。”尔时,世尊复说偈言:
“方便建诸业,积集能守护,知识善男子,正命以自活。
净信戒具足,惠施离悭垢,净除于迷(134)道,得后世安乐。
若处于居家,成就于八法,审谛尊(135)所说,等正觉所知,
现法得安稳,现法喜乐住,后世喜乐住。”
佛说此经已,欝阇迦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亦为“婆罗门相应”的其中一篇。佛在本经开示在家人应行的八法。如果做得到,便现世、后世都安乐。
八法分为两类:一类使人可得现世安乐,另一类则使人后世也得安乐。
前一类是方便具足、守护具足、善知识具足及正命具足。具足是完备的意思。方便具足指从事种种正当的营生工作,并且要努力不懈地去做;守护具足指将自己正当赚取回来的钱谷好好守护、收藏;善知识具足指结交善友,以能解忧苦、生喜乐的为合;正命具足指过合理地生活,主要是收入支出要平衡,无论入多出少、出多入少都不对,务求做到不奢侈、不悭吝。
后一类是信具足、戒具足、施具足、慧具足。信具足是对如来生起坚定信仰,不因其他世间法的影响而有所改变;戒具足是受持五戒,这是趣生善道的根本,如果能依此进一步修定慧,更可引发出世功德;施具足是远离悭贪,平等布施;慧具足是如实知四谛理。
这两类法,前者是入世的,后者是出世的。出世的法,《杂阿含经》处处说;入世法,经中是不多见的。像本经这样教人好好谋生,适当处理钱财,更属少有。在处理钱财方面,本经教人出入相称,不要乱花费,不顾其后,也不要太悭俭,如饿死狗。这与佛陀倡行中道生活的精神是一致的(请参阅第二章第五节)。
后一类法——信、戒、施、慧,其先后在经中是有一定次第的。于佛法能起正信,才会去实践,实践的功夫不离诸恶莫作、众善奉行,而离恶必由持戒,行善自须布施。但持戒、布施如没有智慧作为导引,则可能执持邪戒、行不净施,那就求福反成罪。所以,九二九经说:“信、戒、施满(满即具足),不能随时往诸沙门,听受正法,是则不具……闻已不持,是不具足……不能观察深义,是不具足……观察甚深妙义,而不随顺知法次法向,是则不具。”经所说的“听受正法”、“观察深义”、“知法次法向”,正是指从正法修学智慧。修慧成就,信、戒、施才随着成就。经说此四法成就,便是“满足一切优婆塞(意为近事男,即男居士)事”。这和本经说信等四法的立意是相同的。
【正文】(一〇七三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尔时,尊者阿难独一静处,作是思惟:有三种香,顺风而熏,不能逆风。何等为三?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或复有香,顺风熏,亦逆风熏,亦顺风逆风熏耶?作是念已,哺时从禅觉,往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住一面,白佛言:“世尊!我独一静处,作是思惟:有三种香,顺风而熏,不能逆风。何等为三?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或复有香,顺风熏、逆风熏,亦顺风逆风熏耶?”佛告阿难:“如是,如是,有三种香,顺风熏,不能逆风,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阿难!亦有香,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。阿难!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者,阿难!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在所城邑聚落,成就真实法,尽形寿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,如是善男子、善女人,八方上下,崇善士夫无不称叹言:‘某方某聚落,善男子、善女人,持戒清净,成真实法,尽形寿不杀乃至不饮酒。’阿难!是名有香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。”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
“非根茎华香,能逆风而熏,唯有善士女,持戒清净香,
逆顺满诸方,无不普闻知。多迦罗(136)栴檀(137),优钵罗(138)末利,
如是比诸香,戒香最为上。栴檀等诸香,所熏少分限,
唯有戒德香,流熏上升天。斯等净戒香,不放逸正受(139),
正智等解脱,魔道莫能入。是名安稳道,是道则清净。
正向妙禅定,断诸魔结缚。”
佛说此经已,尊者阿难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比丘相应。这项相应,《相应部》是编入《因缘篇》的(《因缘篇》相当于汉译的杂因诵),但本相应以偈颂为特色,故应列于八众诵(《相应部》则为“有偈篇”)。
本经说有两类香,一种是世间植物如栴檀木、茉莉花等所发的香气,这是从植物的根、茎、花等处发出来的,只可顺风而得闻,逆风是闻不到的;另一类则是善持五戒而成就的戒德香。这是以香来比喻德性的清净,人格的圆满。此香无论顺风逆风,都可熏向十方。修得净戒香的行者,因为持净戒,不放逸,修正定正智,故能除魔障,断烦恼,得解脱。
本经有两种异译别出本,一是东晋竺昙无兰译的《佛说戒德香经》,一是赵宋·法贤译的《佛说戒香经》。另《别译杂阿含》十二经亦与本经说同一事。四经所记,大致相同,惟东晋本说十善而非五戒,而《别译杂阿含》则说根、茎、花三种香之为一切香,是佛陀以前对阿难说,而非如其他三经所说,出于阿难自己的思维。这两处略有不同,于经意并无影响,故不必讨论。
【正文】(一一〇八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尔时,世尊晨朝着衣持钵,入舍卫城乞食。乞食已,还精舍,单衣钵,洗足已,持尼师坛,着右肩上,至安陀林(140),布尼师檀(141),坐一树下,入昼正受。尔时,祗桓中有两比丘诤起,一人骂詈,一人默然。其骂詈者,即便改悔忏谢于彼,而彼比丘不受其忏。以不受忏故,时精舍中众多比丘共相劝谏,高声闹乱。尔时,世尊以净天耳过于入耳,闻祗桓中高声闹乱。闻已,从禅觉,还精舍,于大众前敷座而坐,告诸比丘:“我今晨朝乞食,还至安陀林,坐禅入昼正受,闻精舍中高声、大声,纷纭闹乱,竟为是谁?”比丘白佛:“此精舍中有二比丘诤起,一比丘骂,一者默然。时骂比丘寻向悔谢,而彼不受。缘不受故,多人劝谏,故致大声、高声闹乱。”佛告比丘:“云何,比丘!愚痴之人,人向悔谢,不受其忏?若人忏而不受者,是愚痴人,长夜当得不饶益苦。诸比丘!过去世时,释提桓因有三十三天共诤,说偈教诫言:
‘于他无害心,嗔亦不缠结,怀恨不经久,于嗔以不住,
虽复嗔恚盛,不发于麁言(142)。不求彼阙节(143),扬人之虚短,
常当自防护,以义内省察。不怒亦不害,常与贤圣俱;
若与恶人俱(144),刚强犹山石。盛恚能自持(145),如制逸马车,
我说为善御,非谓执绳者。’”
佛告诸比丘:“释提桓因子三十三天为自在王,常行忍辱,亦复赞叹行忍者。汝等比丘正信、非家、出家学道,当行忍辱,赞叹忍者,应当学!”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“帝释相应”。据佛教所说,帝释即帝释天,为三十三天之主,在欲界六天中,三十三天位于第二层(第一层为四天王天),又名忉利天。此天四方各有八城,中央则为帝释天所居的宫殿。四方各八城加上这宫殿,就成三十三之数,数目刚巧和早期吠陀时代印度人所信仰的诸神数目相同(请参阅第二章第二节)。
帝释天梵名全sakra—Devanam—Indra,音译释迦提桓因陀罗,简称释提桓因。从他的原来名字,就知道他和因陀罗(Indra)有关。因陀罗是吠陀时代印度人所最崇拜的雷电之神,《梨俱吠陀》的赞歌中,四分之一以上都是有关此神的,古雅利安人相信,他们能够征服原来的土著,是由因陀罗之强而有力的帮助所达致。佛陀为了随顺世间,引导更多人归向正法,所以施设方便法门,将印度民众所崇信的大梵及部分神祗,改为佛教的护法,视之为六道众生之一,帝释及梵天众就是其中的代表者。他们有大福报,但并不究竟,福报尽时,还是要继续生死的流转。
根据“帝释相应”诸经所说,帝释是由七种德行而得生三十三天为天主的。七种德行是供养父母、供养家中尊长、和颜软语(柔和恭逊)、不恶口、不两舌(不搬弄是非),不诳语(说真实话)、乐于净施(调伏悭恪)。这都是世间重要的善法。借着帝释的榜样,就可化度无数的普通群众。佛在本相应的多篇经中都以帝释的不嗔、精勤、行忍辱、善论义、敬三宝、赞叹慈心等德行,勉励诸比丘,教他们多向帝释学习。但在另一篇经又指出,帝释尚有贪、嗔、痴患,未离生老病死、忧悲恼苦,比不上诸漏已尽、心善解脱的阿罗汉(见一一一七经)。佛陀这样教导,可说是从方便中出第一义了。
本经记两比丘互诤,一人骂詈,一人默然。后骂者向对方谢过,但对方不接受。其他比丘共相劝谏,以致声高闹乱,惊动佛陀。佛陀责不接受对方悔过的比丘为愚痴人,并引过去世帝释天止息三十三天众共诤的话作为教诫。末后佛陀勉励众比丘,应学帝释天,常行忍辱,赞叹忍者。经文简易,含义浅近,这正是八众诵的特色。
【正文】(一一四八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波斯匿王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。时有尼乾子(146)七人、阇祗罗(147)七人、一舍罗(148)七人,身皆粗大,彷徉行住祗洹门外。时波斯匿王遥见斯等彷徉门外,即从座起,往至其前,合掌问讯,三自称名言:“我是波斯匿王、拘萨罗王。”尔时,世尊告波斯匿王:“汝今何故恭敬斯等,三称姓名,合掌问讯?”王白佛言:“我作是念:世间若有阿罗汉者,斯等则是。”佛告波斯匿王:“汝今且止!汝亦不知是阿罗汉、非阿罗汉,不得他心智故。且当亲近,观其戒行,久而可知,勿速自决。审谛观察,勿但洛莫(149),当用智慧,不以不智。经诸苦难,堪能自辨(150),交契计校(151),真伪则分。见说知明(152),久而则知,非可卒识(153),当须思惟,智慧观察!”王白佛言:“奇哉世尊!善说斯理,言:‘久相习,观其戒行,乃至见说知明。’我有家人,亦复出家,作斯等形相,周流他国,而复来还,舍其被服,还受五欲。是故当知世尊善说,应与同止,观其戒行,乃至言说知有智慧。”尔时,世尊而说偈言:
“不以见形相,知人之善恶:不应暂相见,而与同心志。
有现身口密,俗心不敛摄(154);犹如鍮石(155)铜,涂以真金色。
内怀鄙杂心,外现圣威仪,游行诸国土,欺诳于世人。”
佛说此经已,波斯匿王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“刹利相应”。刹利即刹帝利,是王族阶级。王族中信仰佛陀而成为大护法的有两人,一是摩揭陀国的频婆娑罗王,一是憍萨罗国的波斯匿王。刹利相应所说的全是佛陀教化波斯匿王的事。
波斯匿王,又名胜光王,所统治的憍萨罗国与摩揭陀同为大国。据经载,两国常交战,互有胜败(见一二三六、一二三七经)。波斯匿与佛同年生,初遇佛陀,见其年纪与自己相约而轻视,以为这样年青,便说已成就无上等正觉,无乃言过其实。佛陀以王子、龙子、小火、比丘等四种虽小而不可轻,以谕王不可轻视幼小(见一二二经)。后来因与皇后末利夫人讨论爱生时“生愁戚啼哭、忧苦懊恼”,抑或“生喜乐心”,差遣一梵志(婆罗门的别称)去请问佛陀的意见。佛陀举出种种生活上的实例,说明爱生时便生愁戚啼哭、忧苦懊恼,意见与末利夫人相同。波斯匿王觉得佛陀与夫人的见解正确,由此对佛陀生起信仰,自动皈依佛陀,成为佛教的优婆塞(此事见载《中阿含经》卷六十《爱生经》)。自此便常供养佛陀,成为大护法;亦常问佛陀请益而屡蒙佛陀教导,甚至身体过胖,也得到佛陀指示“每食知节量”,而他亦能依教而行,终使体重减轻,“容貌端正”(见一一五〇经)。
本经记波斯匿王遥见外道,即趋前恭敬行礼,以为他们便是阿罗汉。佛陀教他,这么快认定对方是阿罗汉,是容易看错的,应该采用下述的方法作判别:一是与之亲近、相处,日久便可知其戒行如何;二是用智慧去仔细观察,不可粗心大意;三是看他在环境险恶、遭遇困厄时,表现如何;四是由他所说的话,分辨他是否有智慧。要能做到上述各点,才可决定对方是否是阿罗汉。因为有些人外表现威仪,内心则鄙杂,他们是存心欺诳世人的。
无论任何时代,都有欺世盗名的假修行人,用佛陀所教的上述方法去作观察,假修行人便无所遁形了。
【正文】(一二九九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彼天子容色绝妙,于后夜时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其身光明遍照祗树给孤独园。时彼天子说偈问佛:
“何戒何威仪?何得何为业(156)?慧者云何住(157)?云何往生天?”
尔时,世尊说偈答言:
“远离于杀生,持戒自防乐;害心不加生,是则生天路。
远离不与取(158),与取心欣乐;断除贼盗心,是则生天路。
不行他所受(159),远离于邪淫;自受知止足(160),是则生天路。
自为己及他,为财及戏笑;妄语而不为,是则生天路。
断除于两舌,不离(161)他亲友:常念和(162)彼此,是则生天路。
远离不爱言,软语不伤人;常说淳美言,是则生天路。
不为不诚说,无义不饶益:常顾于法言,是则生天路。
聚落若空地,见利言我有;不行此贪想,是则生天路。
慈心无害想,不害于众生;心常无怨结,是则生天路。
苦业及果报,二俱生净信;受持于正见,是则生天路。
如是诸善法,十种净业迹;等受坚固持,是则生天路。”
时彼天子复说偈言:
“久见婆罗门(163),逮得般涅槃;一切怖已过,永超世恩爱(164)。”
于时天子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稽首佛足,即没不见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“诸天相应”。诸天,广义可指三界诸天,即欲界的六天(六欲天),色界的四禅共十八天,以及无色界的四天。但八众中的诸天则主要是指四王天的天众,包括天子、天女,及现身于林中的天神。不过,在“诸天相应”的一百〇八篇经中(依《会编》的编排),五九三经说兜率天,五九四经说无热天(色界四禅天内),一二七〇、一二七二、一二七三等三经说光明天(在忉利天内),一三〇〇经说释提桓因。依体裁,一二七〇、一二七二、一二七三、一三〇〇等四经都应编入“帝释相应”里。至于五九三经说的兜率天,五九四经说的无热天,都不在《阿含经》所说八众中天四众的范围之内,那只能算是例外,无须为此扩阔八众中诸天所涵盖的范围。
“诸天相应”的经文,简短的居多,而且绝大部分为偈颂,所说的道理也浅近,是典型的应颂体裁。每经最后必以赞佛的偈颂结束,所赞的偈颂又必然是下述四句:“久见婆罗门,逮得般涅槃,一切怖已过,永超世恩爱”,这也是本相应的一种特色。
本经天子问佛,持什么戒,作什么业,具足什么法,才可往生天上。佛告以十善业为生天之路。十善业就是不杀生、不与取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两舌、不恶口、不绮语、不贪、不嗔及不邪见。其中定义,本经的偈颂已说得明白,此处不赘。
【正文】(一三四三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众多比丘在拘萨罗人间,住一林中,言语嬉戏,终日散乱,心不得定,纵诸根门,驰骋六境。时彼林中止住天神见是比丘不摄威仪,心不欣悦,而说偈言:
“此先有瞿昙,正命弟子众,无常心乞食,无常受床卧;
观世无常故,得究竟苦边。今有难养众(165),沙门所居止,
处处求饮食,遍游于他家,望财而出家,无真沙门欲;
垂着僧伽梨(166),如老牛曳尾(167)!”
尔时,比丘语天神言:“汝欲厌我耶?”时彼天神复说偈言:
“不指其名姓,不非称其人,而总向彼众,说其不善者。
疏漏相现者,方便说其过,勤修精进者,归依恭敬礼!”
彼诸比丘为天神勤发已,专精思惟,断诸烦恼,得阿罗汉。
(一三六一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异比丘在拘萨罗人间,住于河侧一林树间。时有丈夫与妇相随度河,住于岸边,弹琴嬉戏,而说偈言:
“爱念而放逸,逍遥青树间,流水流且清,琴声极和美,
春气调适游,快乐何过是?”
时彼比丘作是念:彼土夫尚能说偈,我岂不能说偈答之?
“受持清净戒,爱念等正觉,沐浴三解脱(168),善以极清凉,
入(169)道具庄严(170),快乐岂过是?”
时彼比丘说此偈已,即默然而住。
【释义】上面两经选自“林相应”。“林”是清净空闲处,最适宜做禅思功夫,所以是比丘修行的好地方。但比丘多是普通的修道者,在林中修行,每每怠惰、放逸,不能收摄六根。见到这种情况,住于林中的天神便会出现,劝诫比丘改过。比丘对天神的开导,亦能接受而转为精勤不懈怠,终于断除烦恼,成阿罗汉。本相应的大部分经就是说林神对比丘的劝发。另外,约三分之一经则记述有时经过林中的俗人或外道,用偈语表达一些世俗的见解或感想,比丘听到即触发向道的思维,以偈语答之。这里选读的两经,前一经是林神劝诫比丘,后一经是比丘以偈答俗人之偈。读此两经,即可并见本相应的两种体裁。
“林相应”共三十二经,和“诸天相应”比较,经文更简短,偈颂所占的比例更大,说理则同样浅近。比丘以偈答俗人之偈的部分,出世间与世间的偈意相对比,有法味亦有趣味,而译文也时有优美之笔,非常可观。在说天四众的诸相应中,本相应是最具可读性的。
一三四三经说有众多比丘于林中居止,终日嬉戏放纵,林中天神心不欣悦,责难诸比丘。比丘以为天神讨厌他们,致加责难,天神表示只对事不对人,犯过的会加以责备,勤修的则会归依、敬礼。
一三六一经说一对夫妇于河边弹琴嬉戏,说偈表意,认为世间之乐无有过于男女相爱,逍遥放逸。一比丘闻之,以偈相答,指出受持净戒,清凉解脱,才是世间的至乐。
【注释】
(120)特牛:公牛。
(121)牸:母牛。
(122)马祀:又称马祀祭。印度婆罗门教大祭祀之一种,自《梨俱吠陀》时代即有此祭典。其初任何人都可举行,后因费用甚大,变成只有国王才得举行。马的快速象征军容盛大,所以国王以马作为供神的牺牲。其法是使贵族少年将要作牺牲的马放向东方一年,期间任其随意游于良好之地。一年又三日后,将马系于祭柱,祭官便作法诵咒,杀马并加以燔烧,同时还烧一野羊,以作马的先导。最后参加祭祀的人便饮酒唱歌,为王祝福。婆罗门认为这种祭祀能使王者成为王中之王,所以王者对此祭祀甚为重视(参阅《印度哲学宗教史》页374)。
(123)大仙:仙人的意义,见二六二经释义注①。大仙指佛陀。
(124)微细虫:指附于牛羊身上的小虫。
(125)应法:如法、合理。
(126)不善守护者亡失:钱谷如交予不善控制的人管理,就会容易招致损失。
(127)不爱念者辄取:不知爱惜的人会动辄取来花费。上句及本句,《别译杂阿含》九十一经作“不生恶子”。意即有不肖子便会将钱谷随意花费、损耗。
(128)落度:与“落拓”同义,失意潦倒的样子。
(129)出内称量:内即纳,意即要好好计算支出与收入。
(130)知平而舍:达到平衡为止。
(131)优昙钵果:优昙钵树的果实。此果大而甜美,印人所喜食。这里以此果的没有种子,来比喻没有钱财却随意花费的生活,必无以后继。但《别译杂阿含》则说初食优昙果时,树上甚多,食至醉眠七日,醒来才知果已食尽。以此警惕不要胡乱花费。二说比较,以后一说更合经意。
(132)同法:世间人所说的道理及主张,都是有漏而不能导人至于解脱的,在这方面说,是种种相同,类类无别,所以称为同法。惟有佛法,清净究竟,能使人解脱,是不共法。
(133)戒具足:此处指五戒:(1)不杀生,不伤害任何有情识的众生。(2)不偷盗,偷盗即不与取,没有得到别人同意,擅自取去别人的财物。不偷盗则连贪取之念头也不生起。(3)不邪淫,不与配偶以外的人行淫或有暧昧的行为。(4)不妄语,不说虚假的话,对人要真诚。(5)不饮酒,酒能乱性,醉了就会做出犯戒的行为,所以不能饮。
(134)迷:原本作“速”,今依元、明本改作“迷”。
(135)审谛尊:与下句的“等正觉”都指释尊。释尊所说的法是审细而真实的,故云。
(136)多迦罗:树名,其木所制成的香,称为多迦罗香或木香。
(137)栴栴檀:树名。为常绿乔木,高数十尺,其木芳香,可制成檀香。
(138)优钵罗:花名,意译青莲花。即睡莲,花瓣作青色,叶身狭长,其花清香,为常用的供养花。
(139)正受:梵语Samapatti音译三摩钵底,新译为等至,定的异名,由定的作用令身心至于平等安和的境界,故名等至。通于有心定及无心定。有心定包括色界四禅及无色界的四空定(即四无色定),合称八等至。无心定指无想定及灭尽定(又名灭受想定),皆为灭除心、心所之定。无想定是外道所修的定,他们以为无想无虑便是进入涅槃境界,但其实烦恼未断,仍为世间定。灭尽定则为佛教圣者以胜解力修得之定,已灭诸漏而不再感受生死果报,所以是出世间定。
(140)安陀林:舍卫城祗树给孤独园附近的园林,又名开眼林、昼安林。
(141)布尼师檀:坐前先将坐具铺在地上,以保持衣服清洁。
(142)麁:与“粗”通。
(143)阙节:阙,原本作“开”,今依元、明本改作“阙”。“阙”是失误,“节”是人的操守,阙节即指错失的行为。
(144)若与恶人俱,刚强犹山石:《别译杂阿含经》三十七经作“诸有嗔恚者,重障犹如山”。“刚强犹山石”是指恶人的情态,并非说用强硬的态度对付恶人。
(145)盛恚能自持……非谓执绳者:四句谓于盛恚之下,仍能自制,就像驾驭驰驶中的马车,要能好好控制,而不单是执著缰绳,任马奔驰而已。
(146)尼乾子:即耆那教徒。参阅第二章第四节。
(147)阇祗罗:巴利语Jatila,外道的一种,其徒事火,头上结发如螺髻形,故称为事火外道或结发外道。皈依佛陀的优楼频螺迦叶等三兄弟,未入佛教前,即为事火外道。
(148)一舍罗:巴利语Eka—satakas,意为一衣。外道的一种,其徒穿一衣,由腰部盖至膝盖或稍下的地方,故名。
(149)洛莫:即落莫。本为冷漠淡薄之义,这里有漫不经心的意思。
(150)辨:原本作“辩”,今依宋、元二本改作辨。
(151)交契计挍:交契原义为朋友间的投契,这里指与对方多作接触。挍即校,计较意为观察、分别。
(152)见说知明:《别译杂阿含经》作“欲试其智,听其所说”。听他所说的话,便知他的智慧如何。
(153)非可卒识:卒即猝,仓猝的意思。不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辨识。
(154)有现身口密,俗心不敛摄:从外表(身口)看不出什么破绽,似乎是阿罗汉,其实是心驰五欲,不能收摄诸根。
(155)鍮石:铜与锌的合金,即黄铜。鍮石涂上真金的颜色,就像黄金。
(156)何得何为业:《别译杂阿含》二九七经作“有何功德力,造作何业行”。得指功德。
(157)云何住:《别译杂阿含》作“具足何等法”。
(158)不与取:别人不与而强自取去。此即偷盗的行为。
(159)不行他所受:《别译杂阿含》作“不奸他妇女”。
(160)自受知止足:《别译杂阿含》作“自足己妻色”。
(161)离:离间。
(162)和:调和。
(163)婆罗门:这里指佛陀。婆罗门本义为净行者,世间一般婆罗门,大都贪利、我慢,有名无实。能见真谛,解脱生死,才是婆罗门的实义。天子说的婆罗门,是真实义的婆罗门,故以此称佛。
(164)久见婆罗门……永超世恩爱:四句赞颂佛陀早已得涅槃,舍离一切恐怖,超越世间贪爱。
(165)难养众:指诸比丘望财求饮食,不易满足,也就不易供养。
(166)僧伽梨:出家人三种衣服的其中一种(其他两种为郁多罗僧,即上衣、入众衣;安陀会,即中衣、内衣),于出外(乞食、入王宫)及举行庄严仪式时穿着,是三种衣服中最大者,所以又称大衣。
(167)垂着僧伽梨,如老牛曳尾:因为没有修为,穿起出家服,好像是硬挂在身上似的,毫无威仪,就如垂着尾巴的老牛那样没有神采。
(168)三解脱:三种得到解脱的法门。一是空解脱,由观诸法无我而入;二是无愿(亦名无作)解脱,由观诸行无常而入;三是无相解脱,由证涅槃寂静而得。这是以原始佛教的教义为说的。又三解脱也可指心解脱、慧解脱及俱解脱。此三种解脱中,以俱解脱为修道者的最高理想。’ (169)入:原本作“人”,今依宋、元、明三本改作“入”。
(170)庄严:以种种香花、幡幢、宝物装饰美化道场,或以清净功德使国土美善,都可称为庄严。这里说的庄严指得道者本身的清净美善。
【正文】(八十九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年少婆罗门名优波迦,来诣佛所,与世尊面相问讯,慰劳已,退坐一面,白佛言:“瞿昙!诸婆罗门常称叹邪盛大会,沙门瞿昙亦复称叹邪盛大会不?”佛告优波迦:“我不一向称叹。或有邪盛大会可称叹,或有邪盛大会不可称叹。”优波迦白佛:“何等邪盛大会可称叹?何等邪盛大会不可称叹?”佛告优波迦:“若邪盛大会系群少特牛(120)、水特、水牸(121),及诸羊犊,小小众生,悉皆伤杀,逼迫苦切,仆使作人,鞭答恐怛,悲泣号呼,不喜不乐,众苦作役,如是等邪盛大会,我不称叹,以造大难故。若复大会不系缚群牛,乃至不令众生辛苦作役者,如是邪盛大会,我所称叹,以不造大难故。”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
“马祀(122)等大会,造诸大难事,如是等邪事,大仙(123)不称叹。
系缚诸众生,杀害微细虫(124),是非为正会,大仙不随顺。
若不害众生,造作众难者,是等名正会,大仙随称叹!
惠施修供养,为应法(125)邪盛,施者清净心,梵行良福田。
如是大会者,是则罗汉会,是会得大果,诸天皆欢喜。
自行恭敬请,自手而施与,彼我悉清净,是施得大果。
慧者如是施,信心应解脱,无罪乐世间,智者往生彼。”
佛说此经己,优波迦婆罗门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是八众诵十一项相应中,婆罗门相应的其中一经。除婆罗门相应外,其他十项相应是比丘相应、比丘尼相应、婆耆舍相应、刹利相应、诸天相应、帝释相应、魔相应、夜叉相应、林相应及梵天相应。根据《长阿含经》卷三《游行经》(《大正》1.16中),八众是指刹利、婆罗门、居士、沙门等人四众,及四天王(应作四王天)、忉利天、魔、梵天等天四众,《杂阿含》于人众中少去居士众(但九二九经提到诸众时则说“婆罗门众、刹利众、长者众、沙门众”,包括长者众在内);天众中,诸天主要是四王天众,帝释即忉利天众(按:忉利天即三十三天,帝释为此天之主),夜叉于忉利天、四王天皆有,林是于林中出现的天神,可入于四王天众中。所以,十一相应其实只说到七众(《相应部》也没有居士众)。
八众诵以偈颂为主,于十二分教中属于应颂(祗夜),于《杂阿含经》中属于第二部分(请参阅第三章第四节)。诵中有些经的经文大部分为偈颂,有些经则长行(散文)要多一点,但每一篇经文的意旨都是以偈颂说出的。
本诵以八众为说,其中有佛陀对王者、婆罗门的开导,对天众的教化,对帝释护法的赞许,这都是为普应印度社会大众的需要而施设的通俗教化,所说以随顺世俗、方便生善为主旨,少涉第一义深法。十一相应中以婆罗门相应所涉教义较深,其中有及四谛、八正道及见法、得法等事,达于出世解脱的层次,但这在诵中是少有的,不足以改变本诵之为生善悉檀(悉檀义见第一章第三节)的事实。
与本诵相当的汉译为《别译杂阿含经》卷一至卷十二及卷二十,请参阅第三章第四节。
本经记述婆罗门优波迦问佛陀对邪盛大会的看法,佛陀藉此机会开导他,指出邪盛大会制造苦难,不应举行;应举行的,是清净的布施大会,这才可得大福报,死后生于无罪的善乐世间。
经中所谓邪盛大会,其实是供献牺牲的大祭祀,是婆罗门所行的祭祀之法。其法是宰杀牛羊,作为献供,以向神祗求福;会场则设饮食,布施与会的人。这种大会所杀牛羊,往往多至六七百之数,未杀之前,先将牛羊系缚于柱,有时为要众畜安定下来,不免加以鞭笞,造成处处都是号叫声,到宰杀的时候,则悲泣号呼,更是声震全场。如此场面,简直是众生地狱,所以佛陀说这是“制造大难”。
佛陀指出,清净的布施大会应该是这样的:(1)不杀害众生以制造灾难;(2)以清净心布施,并施与梵行者;(3)自行亲手恭敬布施,而非假手于主祭者(婆罗门为主祭者)。能够这样做,布施才会得到大果报,得以往生福乐的世间。这就不是邪盛大会而是值得称叹的正会了。
佛陀的开导是有深意的。婆罗门教人以牺性供献不可知的神祗,使人愚昧迷信,佛陀教人布施现实生活的梵行者,则使人趋于理智而于净行起信仰。其次,施者出资请婆罗门为主祭,这是买卖功德,而功德岂能买卖?佛陀教人亲手恭敬布施,这便受授皆清净(布施者因修道者的净行而供养,接受者亦由净行而得供养),清净就能得大果报了。
与本经说同类事的还有九十三经,请参阅第二章第五节。
【正文】(九十一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年少婆罗门名欝阇迦,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白佛言:“世尊!俗人在家当行几法,得现法安及现法乐?”佛告婆罗门:“有四法,俗人在家得现法安、现法乐。何等为四?谓方便具足、守护具足、善知识具足、正命具足。何等为方便具足?谓善男子种种工巧业处以自营生,谓种田、商贾,或以王事,或以书疏、算画。于彼彼工巧业处精勤修行,是名方便具足。何等为守护具足?谓善男子所有钱谷,方便所得,自手执作,如法而得,能极守护,不令王、贼、水、火劫夺漂没令失,不善守护者亡失(126),不爱念者辄取(127),及诸灾患所坏,是名善男子善守护(具足)。何等为善知识具足?若有善男子不落度(128)、不放逸、不虚妄、不凶险,如是知识能善安慰,未生忧苦能令不生,已生忧苦能令开觉;未生喜乐能令速生,已生喜乐护令不失,是名善男子善知识具足。云何为正命具足?谓善男子所有钱财,出内称量(129),周圆掌护,不令多入少出也,多出少入也。如执秤者,少则增之,多则减之,知平而舍(130)。如是,善男子秤量财物,等入等出,莫令入多出少,出多入少。若善男子无有钱财而广散用,以此生活,人皆名为优昙钵果(131),无有种子,愚痴贪欲,不顾其后。或有善男子财物丰多,不能食用,傍人皆言是愚痴人,如饿死狗。是故,善男子所有钱财能自称量,等入等出,是名正命具足。如是,婆罗门!四法成就,现法安、现法乐。”婆罗门白佛言:“世尊!在家之人有几法,能令后世安、后世乐?”佛告婆罗门:“在家之人有四法,能令后世安、后世乐。何等为四?谓信具足、戒具足、施具足、慧具足。何等为信具足?谓善男子于如来所,得信敬心,建立信本,非诸天、魔、梵及余世人同法(132)所坏,是名善男子信具足。何等戒具足(133)?谓善男子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,是名戒具足。云何施具足?谓善男子离悭垢心,在于居家,行解脱施,常自手与,乐修行舍,等心行施,是名善男子施具足。云何为慧具足?谓善男子苦圣谛如实知,集、灭、道圣谛如实知,是名善男子慧具足。若善男子在家行此四法者,能得后世安、后世乐。”尔时,世尊复说偈言:
“方便建诸业,积集能守护,知识善男子,正命以自活。
净信戒具足,惠施离悭垢,净除于迷(134)道,得后世安乐。
若处于居家,成就于八法,审谛尊(135)所说,等正觉所知,
现法得安稳,现法喜乐住,后世喜乐住。”
佛说此经已,欝阇迦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亦为“婆罗门相应”的其中一篇。佛在本经开示在家人应行的八法。如果做得到,便现世、后世都安乐。
八法分为两类:一类使人可得现世安乐,另一类则使人后世也得安乐。
前一类是方便具足、守护具足、善知识具足及正命具足。具足是完备的意思。方便具足指从事种种正当的营生工作,并且要努力不懈地去做;守护具足指将自己正当赚取回来的钱谷好好守护、收藏;善知识具足指结交善友,以能解忧苦、生喜乐的为合;正命具足指过合理地生活,主要是收入支出要平衡,无论入多出少、出多入少都不对,务求做到不奢侈、不悭吝。
后一类是信具足、戒具足、施具足、慧具足。信具足是对如来生起坚定信仰,不因其他世间法的影响而有所改变;戒具足是受持五戒,这是趣生善道的根本,如果能依此进一步修定慧,更可引发出世功德;施具足是远离悭贪,平等布施;慧具足是如实知四谛理。
这两类法,前者是入世的,后者是出世的。出世的法,《杂阿含经》处处说;入世法,经中是不多见的。像本经这样教人好好谋生,适当处理钱财,更属少有。在处理钱财方面,本经教人出入相称,不要乱花费,不顾其后,也不要太悭俭,如饿死狗。这与佛陀倡行中道生活的精神是一致的(请参阅第二章第五节)。
后一类法——信、戒、施、慧,其先后在经中是有一定次第的。于佛法能起正信,才会去实践,实践的功夫不离诸恶莫作、众善奉行,而离恶必由持戒,行善自须布施。但持戒、布施如没有智慧作为导引,则可能执持邪戒、行不净施,那就求福反成罪。所以,九二九经说:“信、戒、施满(满即具足),不能随时往诸沙门,听受正法,是则不具……闻已不持,是不具足……不能观察深义,是不具足……观察甚深妙义,而不随顺知法次法向,是则不具。”经所说的“听受正法”、“观察深义”、“知法次法向”,正是指从正法修学智慧。修慧成就,信、戒、施才随着成就。经说此四法成就,便是“满足一切优婆塞(意为近事男,即男居士)事”。这和本经说信等四法的立意是相同的。
【正文】(一〇七三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尔时,尊者阿难独一静处,作是思惟:有三种香,顺风而熏,不能逆风。何等为三?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或复有香,顺风熏,亦逆风熏,亦顺风逆风熏耶?作是念已,哺时从禅觉,往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住一面,白佛言:“世尊!我独一静处,作是思惟:有三种香,顺风而熏,不能逆风。何等为三?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或复有香,顺风熏、逆风熏,亦顺风逆风熏耶?”佛告阿难:“如是,如是,有三种香,顺风熏,不能逆风,谓根香、茎香、华香。阿难!亦有香,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。阿难!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者,阿难!有善男子、善女人,在所城邑聚落,成就真实法,尽形寿不杀生、不偷盗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饮酒,如是善男子、善女人,八方上下,崇善士夫无不称叹言:‘某方某聚落,善男子、善女人,持戒清净,成真实法,尽形寿不杀乃至不饮酒。’阿难!是名有香顺风熏、逆风熏、顺风逆风熏。”尔时,世尊即说偈言:
“非根茎华香,能逆风而熏,唯有善士女,持戒清净香,
逆顺满诸方,无不普闻知。多迦罗(136)栴檀(137),优钵罗(138)末利,
如是比诸香,戒香最为上。栴檀等诸香,所熏少分限,
唯有戒德香,流熏上升天。斯等净戒香,不放逸正受(139),
正智等解脱,魔道莫能入。是名安稳道,是道则清净。
正向妙禅定,断诸魔结缚。”
佛说此经已,尊者阿难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比丘相应。这项相应,《相应部》是编入《因缘篇》的(《因缘篇》相当于汉译的杂因诵),但本相应以偈颂为特色,故应列于八众诵(《相应部》则为“有偈篇”)。
本经说有两类香,一种是世间植物如栴檀木、茉莉花等所发的香气,这是从植物的根、茎、花等处发出来的,只可顺风而得闻,逆风是闻不到的;另一类则是善持五戒而成就的戒德香。这是以香来比喻德性的清净,人格的圆满。此香无论顺风逆风,都可熏向十方。修得净戒香的行者,因为持净戒,不放逸,修正定正智,故能除魔障,断烦恼,得解脱。
本经有两种异译别出本,一是东晋竺昙无兰译的《佛说戒德香经》,一是赵宋·法贤译的《佛说戒香经》。另《别译杂阿含》十二经亦与本经说同一事。四经所记,大致相同,惟东晋本说十善而非五戒,而《别译杂阿含》则说根、茎、花三种香之为一切香,是佛陀以前对阿难说,而非如其他三经所说,出于阿难自己的思维。这两处略有不同,于经意并无影响,故不必讨论。
【正文】(一一〇八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尔时,世尊晨朝着衣持钵,入舍卫城乞食。乞食已,还精舍,单衣钵,洗足已,持尼师坛,着右肩上,至安陀林(140),布尼师檀(141),坐一树下,入昼正受。尔时,祗桓中有两比丘诤起,一人骂詈,一人默然。其骂詈者,即便改悔忏谢于彼,而彼比丘不受其忏。以不受忏故,时精舍中众多比丘共相劝谏,高声闹乱。尔时,世尊以净天耳过于入耳,闻祗桓中高声闹乱。闻已,从禅觉,还精舍,于大众前敷座而坐,告诸比丘:“我今晨朝乞食,还至安陀林,坐禅入昼正受,闻精舍中高声、大声,纷纭闹乱,竟为是谁?”比丘白佛:“此精舍中有二比丘诤起,一比丘骂,一者默然。时骂比丘寻向悔谢,而彼不受。缘不受故,多人劝谏,故致大声、高声闹乱。”佛告比丘:“云何,比丘!愚痴之人,人向悔谢,不受其忏?若人忏而不受者,是愚痴人,长夜当得不饶益苦。诸比丘!过去世时,释提桓因有三十三天共诤,说偈教诫言:
‘于他无害心,嗔亦不缠结,怀恨不经久,于嗔以不住,
虽复嗔恚盛,不发于麁言(142)。不求彼阙节(143),扬人之虚短,
常当自防护,以义内省察。不怒亦不害,常与贤圣俱;
若与恶人俱(144),刚强犹山石。盛恚能自持(145),如制逸马车,
我说为善御,非谓执绳者。’”
佛告诸比丘:“释提桓因子三十三天为自在王,常行忍辱,亦复赞叹行忍者。汝等比丘正信、非家、出家学道,当行忍辱,赞叹忍者,应当学!”佛说此经已,诸比丘闻佛所说,欢喜奉行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“帝释相应”。据佛教所说,帝释即帝释天,为三十三天之主,在欲界六天中,三十三天位于第二层(第一层为四天王天),又名忉利天。此天四方各有八城,中央则为帝释天所居的宫殿。四方各八城加上这宫殿,就成三十三之数,数目刚巧和早期吠陀时代印度人所信仰的诸神数目相同(请参阅第二章第二节)。
帝释天梵名全sakra—Devanam—Indra,音译释迦提桓因陀罗,简称释提桓因。从他的原来名字,就知道他和因陀罗(Indra)有关。因陀罗是吠陀时代印度人所最崇拜的雷电之神,《梨俱吠陀》的赞歌中,四分之一以上都是有关此神的,古雅利安人相信,他们能够征服原来的土著,是由因陀罗之强而有力的帮助所达致。佛陀为了随顺世间,引导更多人归向正法,所以施设方便法门,将印度民众所崇信的大梵及部分神祗,改为佛教的护法,视之为六道众生之一,帝释及梵天众就是其中的代表者。他们有大福报,但并不究竟,福报尽时,还是要继续生死的流转。
根据“帝释相应”诸经所说,帝释是由七种德行而得生三十三天为天主的。七种德行是供养父母、供养家中尊长、和颜软语(柔和恭逊)、不恶口、不两舌(不搬弄是非),不诳语(说真实话)、乐于净施(调伏悭恪)。这都是世间重要的善法。借着帝释的榜样,就可化度无数的普通群众。佛在本相应的多篇经中都以帝释的不嗔、精勤、行忍辱、善论义、敬三宝、赞叹慈心等德行,勉励诸比丘,教他们多向帝释学习。但在另一篇经又指出,帝释尚有贪、嗔、痴患,未离生老病死、忧悲恼苦,比不上诸漏已尽、心善解脱的阿罗汉(见一一一七经)。佛陀这样教导,可说是从方便中出第一义了。
本经记两比丘互诤,一人骂詈,一人默然。后骂者向对方谢过,但对方不接受。其他比丘共相劝谏,以致声高闹乱,惊动佛陀。佛陀责不接受对方悔过的比丘为愚痴人,并引过去世帝释天止息三十三天众共诤的话作为教诫。末后佛陀勉励众比丘,应学帝释天,常行忍辱,赞叹忍者。经文简易,含义浅近,这正是八众诵的特色。
【正文】(一一四八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波斯匿王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。时有尼乾子(146)七人、阇祗罗(147)七人、一舍罗(148)七人,身皆粗大,彷徉行住祗洹门外。时波斯匿王遥见斯等彷徉门外,即从座起,往至其前,合掌问讯,三自称名言:“我是波斯匿王、拘萨罗王。”尔时,世尊告波斯匿王:“汝今何故恭敬斯等,三称姓名,合掌问讯?”王白佛言:“我作是念:世间若有阿罗汉者,斯等则是。”佛告波斯匿王:“汝今且止!汝亦不知是阿罗汉、非阿罗汉,不得他心智故。且当亲近,观其戒行,久而可知,勿速自决。审谛观察,勿但洛莫(149),当用智慧,不以不智。经诸苦难,堪能自辨(150),交契计校(151),真伪则分。见说知明(152),久而则知,非可卒识(153),当须思惟,智慧观察!”王白佛言:“奇哉世尊!善说斯理,言:‘久相习,观其戒行,乃至见说知明。’我有家人,亦复出家,作斯等形相,周流他国,而复来还,舍其被服,还受五欲。是故当知世尊善说,应与同止,观其戒行,乃至言说知有智慧。”尔时,世尊而说偈言:
“不以见形相,知人之善恶:不应暂相见,而与同心志。
有现身口密,俗心不敛摄(154);犹如鍮石(155)铜,涂以真金色。
内怀鄙杂心,外现圣威仪,游行诸国土,欺诳于世人。”
佛说此经已,波斯匿王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作礼而去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“刹利相应”。刹利即刹帝利,是王族阶级。王族中信仰佛陀而成为大护法的有两人,一是摩揭陀国的频婆娑罗王,一是憍萨罗国的波斯匿王。刹利相应所说的全是佛陀教化波斯匿王的事。
波斯匿王,又名胜光王,所统治的憍萨罗国与摩揭陀同为大国。据经载,两国常交战,互有胜败(见一二三六、一二三七经)。波斯匿与佛同年生,初遇佛陀,见其年纪与自己相约而轻视,以为这样年青,便说已成就无上等正觉,无乃言过其实。佛陀以王子、龙子、小火、比丘等四种虽小而不可轻,以谕王不可轻视幼小(见一二二经)。后来因与皇后末利夫人讨论爱生时“生愁戚啼哭、忧苦懊恼”,抑或“生喜乐心”,差遣一梵志(婆罗门的别称)去请问佛陀的意见。佛陀举出种种生活上的实例,说明爱生时便生愁戚啼哭、忧苦懊恼,意见与末利夫人相同。波斯匿王觉得佛陀与夫人的见解正确,由此对佛陀生起信仰,自动皈依佛陀,成为佛教的优婆塞(此事见载《中阿含经》卷六十《爱生经》)。自此便常供养佛陀,成为大护法;亦常问佛陀请益而屡蒙佛陀教导,甚至身体过胖,也得到佛陀指示“每食知节量”,而他亦能依教而行,终使体重减轻,“容貌端正”(见一一五〇经)。
本经记波斯匿王遥见外道,即趋前恭敬行礼,以为他们便是阿罗汉。佛陀教他,这么快认定对方是阿罗汉,是容易看错的,应该采用下述的方法作判别:一是与之亲近、相处,日久便可知其戒行如何;二是用智慧去仔细观察,不可粗心大意;三是看他在环境险恶、遭遇困厄时,表现如何;四是由他所说的话,分辨他是否有智慧。要能做到上述各点,才可决定对方是否是阿罗汉。因为有些人外表现威仪,内心则鄙杂,他们是存心欺诳世人的。
无论任何时代,都有欺世盗名的假修行人,用佛陀所教的上述方法去作观察,假修行人便无所遁形了。
【正文】(一二九九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彼天子容色绝妙,于后夜时来诣佛所,稽首佛足,退坐一面,其身光明遍照祗树给孤独园。时彼天子说偈问佛:
“何戒何威仪?何得何为业(156)?慧者云何住(157)?云何往生天?”
尔时,世尊说偈答言:
“远离于杀生,持戒自防乐;害心不加生,是则生天路。
远离不与取(158),与取心欣乐;断除贼盗心,是则生天路。
不行他所受(159),远离于邪淫;自受知止足(160),是则生天路。
自为己及他,为财及戏笑;妄语而不为,是则生天路。
断除于两舌,不离(161)他亲友:常念和(162)彼此,是则生天路。
远离不爱言,软语不伤人;常说淳美言,是则生天路。
不为不诚说,无义不饶益:常顾于法言,是则生天路。
聚落若空地,见利言我有;不行此贪想,是则生天路。
慈心无害想,不害于众生;心常无怨结,是则生天路。
苦业及果报,二俱生净信;受持于正见,是则生天路。
如是诸善法,十种净业迹;等受坚固持,是则生天路。”
时彼天子复说偈言:
“久见婆罗门(163),逮得般涅槃;一切怖已过,永超世恩爱(164)。”
于时天子闻佛所说,欢喜随喜,稽首佛足,即没不见。
【释义】本经选自“诸天相应”。诸天,广义可指三界诸天,即欲界的六天(六欲天),色界的四禅共十八天,以及无色界的四天。但八众中的诸天则主要是指四王天的天众,包括天子、天女,及现身于林中的天神。不过,在“诸天相应”的一百〇八篇经中(依《会编》的编排),五九三经说兜率天,五九四经说无热天(色界四禅天内),一二七〇、一二七二、一二七三等三经说光明天(在忉利天内),一三〇〇经说释提桓因。依体裁,一二七〇、一二七二、一二七三、一三〇〇等四经都应编入“帝释相应”里。至于五九三经说的兜率天,五九四经说的无热天,都不在《阿含经》所说八众中天四众的范围之内,那只能算是例外,无须为此扩阔八众中诸天所涵盖的范围。
“诸天相应”的经文,简短的居多,而且绝大部分为偈颂,所说的道理也浅近,是典型的应颂体裁。每经最后必以赞佛的偈颂结束,所赞的偈颂又必然是下述四句:“久见婆罗门,逮得般涅槃,一切怖已过,永超世恩爱”,这也是本相应的一种特色。
本经天子问佛,持什么戒,作什么业,具足什么法,才可往生天上。佛告以十善业为生天之路。十善业就是不杀生、不与取、不邪淫、不妄语、不两舌、不恶口、不绮语、不贪、不嗔及不邪见。其中定义,本经的偈颂已说得明白,此处不赘。
【正文】(一三四三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众多比丘在拘萨罗人间,住一林中,言语嬉戏,终日散乱,心不得定,纵诸根门,驰骋六境。时彼林中止住天神见是比丘不摄威仪,心不欣悦,而说偈言:
“此先有瞿昙,正命弟子众,无常心乞食,无常受床卧;
观世无常故,得究竟苦边。今有难养众(165),沙门所居止,
处处求饮食,遍游于他家,望财而出家,无真沙门欲;
垂着僧伽梨(166),如老牛曳尾(167)!”
尔时,比丘语天神言:“汝欲厌我耶?”时彼天神复说偈言:
“不指其名姓,不非称其人,而总向彼众,说其不善者。
疏漏相现者,方便说其过,勤修精进者,归依恭敬礼!”
彼诸比丘为天神勤发已,专精思惟,断诸烦恼,得阿罗汉。
(一三六一)如是我闻:一时,佛住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。时有异比丘在拘萨罗人间,住于河侧一林树间。时有丈夫与妇相随度河,住于岸边,弹琴嬉戏,而说偈言:
“爱念而放逸,逍遥青树间,流水流且清,琴声极和美,
春气调适游,快乐何过是?”
时彼比丘作是念:彼土夫尚能说偈,我岂不能说偈答之?
“受持清净戒,爱念等正觉,沐浴三解脱(168),善以极清凉,
入(169)道具庄严(170),快乐岂过是?”
时彼比丘说此偈已,即默然而住。
【释义】上面两经选自“林相应”。“林”是清净空闲处,最适宜做禅思功夫,所以是比丘修行的好地方。但比丘多是普通的修道者,在林中修行,每每怠惰、放逸,不能收摄六根。见到这种情况,住于林中的天神便会出现,劝诫比丘改过。比丘对天神的开导,亦能接受而转为精勤不懈怠,终于断除烦恼,成阿罗汉。本相应的大部分经就是说林神对比丘的劝发。另外,约三分之一经则记述有时经过林中的俗人或外道,用偈语表达一些世俗的见解或感想,比丘听到即触发向道的思维,以偈语答之。这里选读的两经,前一经是林神劝诫比丘,后一经是比丘以偈答俗人之偈。读此两经,即可并见本相应的两种体裁。
“林相应”共三十二经,和“诸天相应”比较,经文更简短,偈颂所占的比例更大,说理则同样浅近。比丘以偈答俗人之偈的部分,出世间与世间的偈意相对比,有法味亦有趣味,而译文也时有优美之笔,非常可观。在说天四众的诸相应中,本相应是最具可读性的。
一三四三经说有众多比丘于林中居止,终日嬉戏放纵,林中天神心不欣悦,责难诸比丘。比丘以为天神讨厌他们,致加责难,天神表示只对事不对人,犯过的会加以责备,勤修的则会归依、敬礼。
一三六一经说一对夫妇于河边弹琴嬉戏,说偈表意,认为世间之乐无有过于男女相爱,逍遥放逸。一比丘闻之,以偈相答,指出受持净戒,清凉解脱,才是世间的至乐。
【注释】
(120)特牛:公牛。
(121)牸:母牛。
(122)马祀:又称马祀祭。印度婆罗门教大祭祀之一种,自《梨俱吠陀》时代即有此祭典。其初任何人都可举行,后因费用甚大,变成只有国王才得举行。马的快速象征军容盛大,所以国王以马作为供神的牺牲。其法是使贵族少年将要作牺牲的马放向东方一年,期间任其随意游于良好之地。一年又三日后,将马系于祭柱,祭官便作法诵咒,杀马并加以燔烧,同时还烧一野羊,以作马的先导。最后参加祭祀的人便饮酒唱歌,为王祝福。婆罗门认为这种祭祀能使王者成为王中之王,所以王者对此祭祀甚为重视(参阅《印度哲学宗教史》页374)。
(123)大仙:仙人的意义,见二六二经释义注①。大仙指佛陀。
(124)微细虫:指附于牛羊身上的小虫。
(125)应法:如法、合理。
(126)不善守护者亡失:钱谷如交予不善控制的人管理,就会容易招致损失。
(127)不爱念者辄取:不知爱惜的人会动辄取来花费。上句及本句,《别译杂阿含》九十一经作“不生恶子”。意即有不肖子便会将钱谷随意花费、损耗。
(128)落度:与“落拓”同义,失意潦倒的样子。
(129)出内称量:内即纳,意即要好好计算支出与收入。
(130)知平而舍:达到平衡为止。
(131)优昙钵果:优昙钵树的果实。此果大而甜美,印人所喜食。这里以此果的没有种子,来比喻没有钱财却随意花费的生活,必无以后继。但《别译杂阿含》则说初食优昙果时,树上甚多,食至醉眠七日,醒来才知果已食尽。以此警惕不要胡乱花费。二说比较,以后一说更合经意。
(132)同法:世间人所说的道理及主张,都是有漏而不能导人至于解脱的,在这方面说,是种种相同,类类无别,所以称为同法。惟有佛法,清净究竟,能使人解脱,是不共法。
(133)戒具足:此处指五戒:(1)不杀生,不伤害任何有情识的众生。(2)不偷盗,偷盗即不与取,没有得到别人同意,擅自取去别人的财物。不偷盗则连贪取之念头也不生起。(3)不邪淫,不与配偶以外的人行淫或有暧昧的行为。(4)不妄语,不说虚假的话,对人要真诚。(5)不饮酒,酒能乱性,醉了就会做出犯戒的行为,所以不能饮。
(134)迷:原本作“速”,今依元、明本改作“迷”。
(135)审谛尊:与下句的“等正觉”都指释尊。释尊所说的法是审细而真实的,故云。
(136)多迦罗:树名,其木所制成的香,称为多迦罗香或木香。
(137)栴栴檀:树名。为常绿乔木,高数十尺,其木芳香,可制成檀香。
(138)优钵罗:花名,意译青莲花。即睡莲,花瓣作青色,叶身狭长,其花清香,为常用的供养花。
(139)正受:梵语Samapatti音译三摩钵底,新译为等至,定的异名,由定的作用令身心至于平等安和的境界,故名等至。通于有心定及无心定。有心定包括色界四禅及无色界的四空定(即四无色定),合称八等至。无心定指无想定及灭尽定(又名灭受想定),皆为灭除心、心所之定。无想定是外道所修的定,他们以为无想无虑便是进入涅槃境界,但其实烦恼未断,仍为世间定。灭尽定则为佛教圣者以胜解力修得之定,已灭诸漏而不再感受生死果报,所以是出世间定。
(140)安陀林:舍卫城祗树给孤独园附近的园林,又名开眼林、昼安林。
(141)布尼师檀:坐前先将坐具铺在地上,以保持衣服清洁。
(142)麁:与“粗”通。
(143)阙节:阙,原本作“开”,今依元、明本改作“阙”。“阙”是失误,“节”是人的操守,阙节即指错失的行为。
(144)若与恶人俱,刚强犹山石:《别译杂阿含经》三十七经作“诸有嗔恚者,重障犹如山”。“刚强犹山石”是指恶人的情态,并非说用强硬的态度对付恶人。
(145)盛恚能自持……非谓执绳者:四句谓于盛恚之下,仍能自制,就像驾驭驰驶中的马车,要能好好控制,而不单是执著缰绳,任马奔驰而已。
(146)尼乾子:即耆那教徒。参阅第二章第四节。
(147)阇祗罗:巴利语Jatila,外道的一种,其徒事火,头上结发如螺髻形,故称为事火外道或结发外道。皈依佛陀的优楼频螺迦叶等三兄弟,未入佛教前,即为事火外道。
(148)一舍罗:巴利语Eka—satakas,意为一衣。外道的一种,其徒穿一衣,由腰部盖至膝盖或稍下的地方,故名。
(149)洛莫:即落莫。本为冷漠淡薄之义,这里有漫不经心的意思。
(150)辨:原本作“辩”,今依宋、元二本改作辨。
(151)交契计挍:交契原义为朋友间的投契,这里指与对方多作接触。挍即校,计较意为观察、分别。
(152)见说知明:《别译杂阿含经》作“欲试其智,听其所说”。听他所说的话,便知他的智慧如何。
(153)非可卒识:卒即猝,仓猝的意思。不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辨识。
(154)有现身口密,俗心不敛摄:从外表(身口)看不出什么破绽,似乎是阿罗汉,其实是心驰五欲,不能收摄诸根。
(155)鍮石:铜与锌的合金,即黄铜。鍮石涂上真金的颜色,就像黄金。
(156)何得何为业:《别译杂阿含》二九七经作“有何功德力,造作何业行”。得指功德。
(157)云何住:《别译杂阿含》作“具足何等法”。
(158)不与取:别人不与而强自取去。此即偷盗的行为。
(159)不行他所受:《别译杂阿含》作“不奸他妇女”。
(160)自受知止足:《别译杂阿含》作“自足己妻色”。
(161)离:离间。
(162)和:调和。
(163)婆罗门:这里指佛陀。婆罗门本义为净行者,世间一般婆罗门,大都贪利、我慢,有名无实。能见真谛,解脱生死,才是婆罗门的实义。天子说的婆罗门,是真实义的婆罗门,故以此称佛。
(164)久见婆罗门……永超世恩爱:四句赞颂佛陀早已得涅槃,舍离一切恐怖,超越世间贪爱。
(165)难养众:指诸比丘望财求饮食,不易满足,也就不易供养。
(166)僧伽梨:出家人三种衣服的其中一种(其他两种为郁多罗僧,即上衣、入众衣;安陀会,即中衣、内衣),于出外(乞食、入王宫)及举行庄严仪式时穿着,是三种衣服中最大者,所以又称大衣。
(167)垂着僧伽梨,如老牛曳尾:因为没有修为,穿起出家服,好像是硬挂在身上似的,毫无威仪,就如垂着尾巴的老牛那样没有神采。
(168)三解脱:三种得到解脱的法门。一是空解脱,由观诸法无我而入;二是无愿(亦名无作)解脱,由观诸行无常而入;三是无相解脱,由证涅槃寂静而得。这是以原始佛教的教义为说的。又三解脱也可指心解脱、慧解脱及俱解脱。此三种解脱中,以俱解脱为修道者的最高理想。’ (169)入:原本作“人”,今依宋、元、明三本改作“入”。
(170)庄严:以种种香花、幡幢、宝物装饰美化道场,或以清净功德使国土美善,都可称为庄严。这里说的庄严指得道者本身的清净美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