甲二 正宗分
乙一 说如来藏
丙一 说五法
丁一 诸识生灭相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复白佛言:世尊,诸识有几种生住灭?
佛告大慧:诸识有二种生住灭,非思量所知。诸识有二种生,谓流注生及相生;有二种住,谓流注住及相住;有二种灭,谓流注灭及相灭。
【释义】五法都是如来藏藏识呈现的性相,故欲说如来藏藏识,即先说五法。
五法谓相、名、妄想、智、如如。
然而要谈五法,必然牵涉到三性、八识、二无我。这些都是唯识家所讨论的事。今谈五法中的相,便须由识谈起。
识之生住灭分成两个范畴,一为流注(唐译:相续,prabandh),一为相(laksana)。流注生住灭无相状,即诸法均等流注而不断生灭的现行;相生住灭则有相状,即随业招感所成熟的果报。是故我们所能见的便唯后者,人之由婴儿而成长,由成长而衰老乃至于死,均有相可见。至于流注生住灭,则为识的深细生住灭,大慧所问者即在于此。
【正文】诸识有三种相,谓转相、业相、真相。大慧,略说有三种识,广说有八相。何等为三?谓其识、现识及分别事识。
大慧,譬如明镜,持诸色像,现识处现,亦复如是。
【释义】识广说则有八——眼耳鼻舌身、第六意识、第七意(末那识)、第八藏识(阿赖耶识)。第八识又可称为现识,余七者则可称为分别事识。此外又建立真识。故说为三(唐译则仅说有二种识,不说真识。盖真识即是未受污染的心识,故并非与阿赖耶相对,其位次亦不与现识、分别事识相等)。
诸识现三种相—--藏识所显的是真相;末那识所显即为业相;余六识所显则为转相。故相生住灭,即是诸识所现的生住灭相;而流注生住灭,则是藏识中现行与种子的刹那同时生灭,流注不断。前者亦即业相及转相,后者亦即真相。
【正文】大慧,现识及分别事识,此二坏不坏相展转因。
大慧,不思议熏及不思议变,是现识因。
大慧,取种种尘及无始妄想熏,是分别事识因。
大慧,若覆彼真识种种不实诸虚妄灭,则一切根识灭。大慧,是名相灭。
大慧,相续灭者,相续所因灭则相续灭,所从灭及所缘灭则相续灭。大慧,所以者何?是其所依故。依者,谓无始妄想熏;缘者,谓自心见等识境妄想。
【释义】现识及分别事识不一不异、不即不离,展转相因故。不思议熏变,即由第六意识及第七末那识熏变第八藏识,由于意识起分别,于是前五识亦熏变藏识。种种尘,即前六识所能接触的外境,即色声香味触法。无始妄想熏 (唐译:无始戏论习气熏变),即是与生俱来的种种虚妄分别。
释尊在这里指出——染污心识的种种虚妄灭,则相灭。此中所谓虚妄,即谓种种尘的不思议熏变,与无始妄想熏变。
至于相续生灭(即流注生灭),则需其生灭因缘灭,然后相续始灭。因,是无始妄想熏;缘,即是自心所见的分别境界,亦即所谓分别心。
【正文】大慧,譬如泥团微尘,非异非不异,金庄严具亦复如是。
大慧,若泥团微尘异者,非彼所成,而实彼成,是故不异;若不异者,则泥团微尘应无分别。如是大慧,转识藏识真相若异者,藏识非因;若不异者,转识灭藏识亦应灭,而自真相实不灭。是故大慧,非自真相识灭,但业相灭;若自真相灭者,藏识则灭。
大慧,藏识灭者,不异外道断见论议。
【释义】此言诸识之不生不灭。以泥团及微尘、金及庄严具(金首饰)作为譬喻。
现识、分别事识跟真识(藏识真相)的关系是非异非不异,因此现识(阿赖耶识,即污染的藏识)及分别事识(转识)灭,而藏识真相(如来藏)则不灭。换言之:心识可灭去其起受污染的功德,当此功能灭时,心识并不灭,所以可起不受污染的功能(如来藏)。
谓有断灭,则是外道的断见。
【正文】大慧,彼诸外道作如是论:谓摄受境界灭,识流注亦灭;若识流注灭者,无始流注应断。
大慧,外道说流注生因,非眼识色明集会而生,更有异因。
大慧,彼因者说言:若胜妙、若士夫、若自在、若时、若微尘。
复次大慧,有七种性自性:所谓集性自性、性自性、相性自性、大种性自性、因性自性、缘性自性、成性自性。
复次大慧,有七种第一义:所谓心境界、慧境界、智境界、见境界、超二见境界、超子地境界、如来自到境界。
大慧,此是过去未来现在诸如来应供等正觉,性自性第一义心。以性自性第一义心,成就如来世间、出世间、出世间上上法,圣慧眼入自共相建立,如所建立不与外道论恶见共。
大慧,云何外道论恶见共?所谓自境界妄想见,不觉识自心所现,分齐不通。大慧,愚痴凡夫,性无性自性第一义作二见论。
【释义】“摄受境界灭,识流注亦灭”,此即是外道的断见,连成佛的功能亦断,佛家不同外道之处,即在于此。因此不能说“人死如灯灭”,而修压伏六识的定亦不能说为解脱。外道建立“生因”,以为有造作诸法的常住因另存,无论说为胜妙、士夫等五种,皆不应理,都是基于识的流注有生灭而建立。
佛家建立十四种凡夫及圣者的心理状态,圣凡各七,一一可以对应,具体如“导读”所说。由是即可知超凡入圣,其实只是心理改造而已。
外道见为恶见,因为执着自心的妄想境界以为即是修持,此如印度教瑜伽的修炼。凡夫见不通达圣者第一义心,是故不堕入常边即堕入断边,是为二见。
丁二 次明妄想见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妄想三有苦灭,无知爱业缘灭,自心所现幻境随见,今当说。
【释义】此句依梵文直接译成倒装句,是故难解。唐译作:“我今当说:若了境如幻自心所现,则灭妄想三有苦及无知爱业缘。”意谓:若随见自心所现幻境,则妄想三有苦灭、无知爱业缘灭。由是可知,妄想见的生起,乃缘不了解自心所现为幻境之故。
【正文】大慧,若有沙门、婆罗门,欲令无种、有种因果现及事时住,缘阴界入生住,或言生已灭。
大慧,彼若相续、若事、若生、若有、若涅槃、若道、若业、若果、若谛,破坏断灭论。所以者何?以此现前不可得,及见始非分故。
大慧,譬如破瓶不作瓶事,亦如焦种不作芽事。
如是大慧,若阴界入性已灭、今灭、当灭,自心妄想见,无因故,彼无次第生。
大慧,若复说无种、有种、识三缘合生者,龟应生毛,沙应出油,汝宗则坏,违决定义;有种无种说,有如是过,所作事业,悉空无义。
大慧,彼诸外道说有三缘合生者,所作方便因果自相,过去未来现在有种无种相,从本已来成事相承觉想地转,自见过习气,作如是说。
如是大慧,愚痴凡夫,恶见所噬,邪曲迷醉,无智妄称一切智说。
【释义】此段说种种外道妄想见。
欲令无种、有种因果现,即是断见与常见。以诸法无因自生,是无种因果现;以诸法用造物主为因生,或用四大为因生之类,是有种因果现。
事物生起之后,外道又谓事物依时而住;或谓依五阴 (即五蕴)、十二入、十八界而生住(即永恒而住);或谓事物生起后即断灭(生已灭)。如是种种皆妄想见。
外道复以邪见说“相续”(指因果相续),因而破坏了因果。他们亦破坏了世间法的因果作用(事)、因果法则 (生)、因果现象(有);也破坏了出世间法的苦(果)、集 (业)、灭(涅槃)、道等谛(真理)。
为什么会破坏呢?以现前不可得故(唐译:不见现法故)、以见始非分故(唐译:不见根本故)。前者如破瓶,瓶破则不能起瓶的作用,由是瓶便不成为瓶,此即无果不能成因,即现前不可得;后者如焦芽,芽既焦则不能生果,此即无因不能生果,亦即见始非分(错认了事物的生因)。二者皆破坏因果,成断灭论。
正因为外道的妄见破坏了因果,所以依他们的论点,则阴界入的过去现在未来(已灭、今灭、当灭)便不相续,由是成无因自生之论。这种论点,无先因后果的生起次第。
复有外道计无种、有种、识三者因缘和合即可生起事物,此说如能成立,则龟应生毛、沙应出油。此盖破当时胜论师之说。于释尊说法时,胜论师的观点尽人皆知,是故释尊即不详说,今则不妨一述。
胜论师立六句义(六个概念):实、德、业、大有、同异、和合。
无种即是同异,有种即是大有,识即是和合。
说三缘合生的外道,复根据自己的理论,作修道的方便,且谓由觉生慧、由想生地(觉想地转),此无非是由习气生成的见地。种种过失,一一破之。
丁三 明智及如如
【正文】大慧,若复诸余沙门、婆罗门,见离自性,浮云、火轮、犍闼婆城、无生、幻焰、水月及梦,内外心现,妄想无始虚伪,不离自心。妄想因缘灭尽,离妄想、说所说、观所观,受用、建立身之藏识,干识境界,摄受及摄受者不相应。无所有境界,离生住灭,自心起,随入分别。
大慧,彼菩萨不久当得生死涅槃平等,大悲巧方便,无开发方便。
大慧,彼一切众生界皆悉如幻,不勤因缘,远离内外境界,心外无所见,次第随入无相处,次第随入从地至地三昧境界,解三界如幻,分别观察,当得如幻三昧,度自心现无所有,得住般若波罗蜜,舍离彼生所作方便,金刚喻三摩提,随入如来身,随入如如化,神通自在,慈悲方便,具足庄严,等入一切佛刹,外道入处离心意意识,是菩萨渐次转身得如来身。
【释义】前段破邪,本段则显正。
若观一切法无自性,如浮云等八喻,皆为无始以来的虚妄见,断分别因,灭妄想缘,乃至观身及器界(外在环境)皆为藏识所现之影,进而能观心寂,所观境空,则生住灭空,入无分别,即证常寂灭相,不住生死涅槃二边,故能自在无功用而行大悲方便。空无起因缘,度如幻众生,了达种种境界离心不可得,行无相道而渐升诸地境界。继观自心现影像无所有,离诸有生起而证无生性,入金刚喻定,断除微细无明,随证佛果,遂起诸神通变化广度众生。此是菩萨修证次第境界。
【正文】大慧,是故欲得如来随入身者,当远离阴界入心,因缘所作方便,生住灭妄想虚伪,唯心直进,观察无始虚伪过妄想习气因;三有思惟无所有,佛地无生,到自觉圣趣;自心自在,到无开发行,如随众色摩尼,随入众生微细之心,而以化身随心量度,诸地渐次相续建立。是故大慧,自悉檀善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正观,即应如何修习始能成佛。
欲得佛身,应当了知阴界入皆是心所起的因缘生灭法,直观唯心如幻,皆为妄想习气,三界了无所有,契证佛地无生自觉境界:心得自在,不待开发而兴无功用行,如摩尼珠呈现众色,随众生身心而作化度,渐次增进诸地。“自悉檀善”,即诸法唯心观门。
上面说五法,先由识而说相,然后说妄想见,复说与妄想对立之智,至佛地则为如如。其说有详有略。
丙二 说藏识及圣智
丁一 先明藏识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世尊!所说心意意识、五法自性相,一切诸佛菩萨所行,自心见等所缘境界不和合,显示一切说成真实相,一切佛语心,为楞伽国摩罗耶山海中住处诸大菩萨,说如来所叹海浪藏识境界法身。
【释义】前言五法,已正说如来藏藏识。名相、妄见等皆由藏识建立,智的作用是了知诸法实相,是故可以除妄,而如如则是如来藏(不受污染的心识)。本段则是详明“藏识境界”。
“心意意识”:心指第八藏识,意指第七末那识,意识即第六识。“自心见等所缘境界不和合”,谓圣者自心所见,与心所缘的境界不和合。“海浪藏识境界法身”,唐译作:“藏识海浪法身境界”,意较明白,谓藏识如海,因风而起转识浪的境界,甚深微细,为凡夫及二乘所不能知,唯佛及地上菩萨方能了达,故为法身境界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告大慧菩萨言:四因缘故眼识转,何等为四?谓自心现摄受不觉,无始虚伪过色习气,计着识性自性,欲见种种色相。
大慧,是名四种因缘。水流处,藏识转识浪生。
大慧,如眼识,一切诸根微尘毛孔俱生,随次境界生,亦复如是,譬如明镜现众色像。
大慧,犹如猛风吹大海水,外境界风飘荡心海,识浪不断。四所作相异不异,合业生相,深入计着,不能了知色等自性,故五识身转。
大慧,即彼五识身俱,因差别分段相知,当知是意识因。彼身转,彼不作是念:我展转相因。自心现,妄想计着转,而彼各各坏相俱转,分别境界,分段差别,谓彼转。
【释义】欲说藏识境界,须先说转识。
以眼识为例说转识,有四种因缘(解说详见“导读”部分),以致“藏识转识浪生”。
转识缘境,或一时顿生种种相(一切诸根微尘毛孔俱生),或次第生起相状(随次境界生)。前者如镜现色,后者如风吹海水。藏识如海(因),七转识所生之境界(所作相)如因风起浪,海与浪不一不异。若不能了知外境与内识的自性,则五识与意识同起,分别五尘分段差别相,展转相因而生,但各不相知。由是熏习藏识(合业生相),而末那识则同时起计着分别,前六识各了自境,执着各种差别境界及分段现象,不能达到無分别的境界(坏相)。
【正文】如修行者入禅三昧,微细习气转而不觉知,而作是念:识灭,然后入禅正受。实不识灭而入正受,以习气种子不灭故不灭,以境界转,摄受不具故灭。
大慧,如是微细藏识究竟边际,除诸如来及住地菩萨,诸声闻、缘觉、外道修行所得三昧智慧之力,一切不能测量决了。
【释义】除佛及大菩萨外,修行人入禅定均不能令藏识灭。“禅正受”,即禅三昧。“习气种子”,谓前五识及第六意识之习气,仍成种子于第八藏识之中。“摄受不具故灭”,谓前六识未取外境,即摄受不具,因而以为藏识灭。
【正文】余地相智慧巧便分别,决断句义,最胜无边善根成熟,离自心现妄想虚伪,宴坐山林,下中上修,能见自心妄想流注;无量刹土诸佛灌顶,得自在力神通三昧,诸善知识佛子眷属;彼心意意识,自心所现自性境界虚妄之想,生死有海,业爱无知,如是等因悉以超度。是故大慧,诸修行者,应当亲近最胜知识。
【释义】“余地相”,指由初地至十地的住地菩萨。“智慧巧便分别”,以其智慧作善巧方便的分别,所分别者为各地的行相。“超度”,谓超越渡过。渐次经历诸位修证,方能了达藏识境界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譬如巨海浪,斯由猛风起,洪波鼓冥壑,无有断绝时。
藏识海常住,境界风所动,种种诸识浪,腾跃而转生。
赤青种种色,珂乳及石蜜,淡味众华果,日月与光明,
非异非不异。海水起波浪,七识亦如是,心俱和合生。
譬如海水变,种种波浪转,七识亦如是,心俱和合生。
谓彼藏识处,种种诸识转。
谓以彼意识,思惟诸相义。不坏相有八,无相亦无相。
譬如海波浪,是则无差别,诸识心如是,异亦不可得。
心名采集业,意名广采集,诸识我所识,现等境说五。
【释义】首四句喻,次四句以法合。海水藏识种子是因,猛风境界为缘,波浪转识则起。“种种色”五句,指识浪上种种所缘六尘境界,与能缘六识心,非异故尘由识生,非不异故各有差别。“珂”,唐译作“盐贝”,为贝类一种。
“心俱和合生”,谓七识浪与藏识海同时转,两不相离。“不坏相有八”,谓八识之无差别相。“无相亦无相”,唐译作“无能相所相”,较可解。
心即藏识,能受熏故,是“采集义”。意即末那识,恒审思量故,是“广采集”。“诸识识所识”,谓诸识乃第六意识之所识(了别义)。“现等境说五”,即五根对五尘说为五识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善萨以偈问曰:
青赤诸色像,众生发诸识,如浪种种法,云何唯愿说。
尔时,世尊以偈答曰:
青赤诸杂色,波浪悉无有,采集业说心,开悟诸凡夫。
彼业悉无有,自心所摄离,所摄无所摄,与彼波浪同。
受用建立身,是众生现识,于彼现诸业,譬如水波浪。
【释义】依唯识家,此段是问相分与见分。关于唯识,可参阅本丛书《唯识三十颂导读》。
诸色(相分)如海无波般无所有,只因自心执着成相而有业用。业用亦性空,若能离了能摄取与所摄取的作用,则如海无波般平静。内根身受用正报、外器界建立依报,皆是藏识(现识)业用境界,如波浪的重叠无尽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复说偈言:
大海波浪性,鼓跃可分别,藏与业如是,何故不觉知?
尔时,世尊以偈答曰:
凡夫无智慧,藏识如巨海,业相犹波浪,依彼譬类通。
【释义】海浪可觉知,何以藏识与业却不能觉知?因为凡夫为无明所惑,故说识浪等喻以明之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复说偈言:
日出光等照,下中上众生,如来照世间,为愚说真实,
已分部诸法,何故不说实?
尔时,世尊以偈答曰:
若说真实者,彼心无真实。
譬如海波浪,镜中像及梦,一切俱时现,心境界亦然。
境界不具故,次第业转生,识者识所识,意者意谓然,
五则以显现,无有定次第。譬如工画师,及与画弟子,
布彩图众形,我说亦如是。彩色本无文,非笔亦非素,
为悦众生故,绮错绘众像。言说别施行,真实离名字;
分别应初业,修行示真实,真实自悟处,觉想所觉离。
此为佛子说,愚者广分别,种种皆如幻,虽现无真实。
如是种种说,随事别施设,所说非所应,于彼为非说。
彼彼诸病人,良医随处方,如来为众生,随心应量说。
妄想非境界,声闻亦非分,哀愍者所说,自觉之境界。
【释义】本段大慧问识法之权实,正明本经所说如来藏为了义实法。
凡夫愚痴之心,不知佛自觉真实境界,且心本如幻,无有一法可得,虽一切俱现,然皆虚妄。“识者识所识”,识者指第六意识;识所识即识其所了别的前五识。“意者意谓然”,意者指第七末那识;意谓然即自以为是。当第七识起分别时,即以此起分别的自我立场为是。“五则以显现,无有定次第”,指前五识随显现境摄受,无有次第。心意识的作用,如画师为悦众意而作画一样,都没有真实自性存在。
真实相是离开语言文字的,能说出来的只是为了令初机认清心识之业用。如实修证的人才能自悟,离了能觉与所觉的相对,方能契入。为愚夫的种种施设,虽无真实意义,亦如医生应病施药,随众生各别心量而说法。如来自觉境界,非凡夫二乘所得而知,唯真正内证圣智的人,方能了知。
丁二 次明圣智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若菩萨摩诃萨欲知自心现量,摄受及摄受者妄想境界,当离群聚、习俗、睡眠,初中后夜常自觉悟,修行方便;当离恶见经论言说,及诸声闻、缘觉乘相,当通达自心现妄想之相。
【释义】本段言菩萨应当具足修行种种方便,才可以如实证入圣智。
【正文【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建立智慧相住已,于上圣智三相,当勤修学。何等为圣智三相当勤修学?所谓无所有相,一切诸佛自愿处相,自觉圣智究竟之相。修行得此已,能舍跛驴心慧智相,得最胜子第八之地,则于彼上三相修生。
大慧,无所有相者,谓声闻、缘觉及外道相,彼修习生;
大慧,自愿处相者,谓诸先佛自愿处修生;
大慧,自觉圣智究竟相者,一切法相无所计着,得如幻三昧身,诸佛地处进趣行生。
大慧,是名圣智三相。若成就此圣智三相者,能到自觉圣智境界。是故大慧,圣智三相,当勤修学。
【释义】本段义理已于“导读”中说明。说上圣智三相,即说五法中之智与如如,不过有详略之别而已。
既然心识起受染功能时则为阿赖耶,起不受染功能时则名之为如来藏,所以一切修持,实在只能修圣智三相,令心识能起如来藏的功能。故说藏识时便说及圣智,此正明佛所说法,无不以实修为目的。后世禅宗以三关勘验学人,或即本此圣智三相而立。
丁三 用智观识
戊一 遣除外道妄执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,知大菩萨众心之所念,名圣智事分别自性经,承一切佛威神之力而白佛言:世尊!唯愿为说圣智事分别自性经,百八句分别所依,如来应供等正觉,依此分别说菩萨摩诃萨入自相共相妄想自性。以分别说妄想自性故,则能善知周遍观察人法无我,净除妄想,照明诸地,超越一切声闻、缘觉及诸外道诸禅定乐;观察如来不可思议所行境界,毕定舍离五法自性;诸佛如来法身智慧,善自庄严,起幻境界,升一切佛刹兜率天宫,乃至色究竟天宫,逮得如来常住法身。
【释义】下面经文,乃因大慧所问而说用圣智观察藏识种种。本段先问。
“圣智事分别自性经”,即圣智自性法门。本译将“法门”译为“经”。其余具如“导读”所说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有一种外道,作无所有妄相计着,觉知因尽,兔无角想,如兔无角,一切法亦复如是。
大慧,复有余外道,见种、求那、极微、陀罗骠、形处、横法,各各差别,见已计着,无兔角横法,作牛有角想。
大慧,彼堕二见,不解心量,自心境界妄想增长,身受用建立妄想限量。
大慧,一切法性亦复如是,离有无不应作想。
大慧,若复离有无而作兔无角想,是名邪想。彼因待观,故兔无角不应作想,乃至微尘分别事性,悉不可得。
大慧,圣境界离,不应作牛有角想。
【释义】为说圣智如何观察藏识,因先说外道妄计。
“觉知因尽”,觉知因缘有时而尽,如兔生角的因即尽。“种”,指地水火风四大种;“求那”,即德性、功能;“极微”,指构成宇宙一切事物的最小单位,即微粒;“陀罗骠”,即实法;“形处”,形量;“横法”,分位。上面说胜论师以实物形相差别而作有想,且立种种名相。然形相实因差别而成立,离形则无实,如无高即无低、无圆即无方,故不能以形处等立实法。
一切根身器界等,都是自心分别所现,皆离有无二边见。圣智所行境界,远离二种妄想邪见。“导读”中已详加分析,此不赘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白佛言:世尊!得无妄想者见不生相已,随比思量观察不生妄想言无耶?
佛告大慧:非观察不生妄想言无,所以者何?妄想者,因彼生故。依彼角生妄想,以依角生妄想,是故言依。因故,离异不异,故非观察不生妄想言无角。
大慧,若复妄想其角者,则不因角生,若不异者,则因彼故。乃至微尘分析推求悉不可得,不异角故,彼亦非性,二俱无性者,何法何故而言无耶?
大慧,若无故无角,观有故言兔无角者,不应作想。
大慧,不正因故而说有无,二俱不成。
【释义】此段破断见。
大慧问:是不是因为见“不生相” (如兔无角),于是比度思量此“不生相”,因而计着妄见为无呢?
佛否定此断见之因,说断见是由其自心妄想而成,此妄想依兔角之有无而生。故兔角无与妄想二者,非一非异。此即说妄想实为概念的执着。
圣智上当体皆空,无对待二边,不论有无,二俱不立。
【正文】大慧,复有余外道见,计着色空事、形处、横法,不能善知虚空分齐,言色离虚空,起分齐见妄想。
大慧,虚空是色,随入色种。
大慧,色是虚空,持所持处所建立性,色空事分别当知。
大慧,四大种生时,自相各别,亦不住虚空,非彼无虚空。
【释义】此段遮破计常计有的外道。
复言外道执着于物质(色)的形度差别等,即谓与虚空有别。此实不知色乃虚空所显,而虚空乃色所安住之理。虚空之性遍一切色法中,四大色法皆空无碍,所谓“虚空是色”、“色是虚空”,不应将空色打分二段来看。
【正文】如是大慧,观牛有角,故兔无角。
大慧,又牛角者,析为微尘,又分别微尘刹那不住,彼何所观故而言无耶?若言观余物者,彼法亦然。尔时,世尊告大慧菩萨摩诃萨言:当离兔角、牛角、虚空形色异见妄想,汝等诸菩萨摩诃萨,当思惟自心现妄想,随入为一切刹土最胜子,以自心现方便而教授之。
【释义】本段总破两种外道。
外道因有计无(如观牛角而计兔无角),然牛角实亦无自性,是则所计之有便不成立。如是即不能因有而计无。
外道因观空为无,而计色为有;或执色为有,而计空为无。如上例即可兼破。
故当离兔角、牛角一切概念,一切概念皆为“自心现妄想”,了无实法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色等及心无,色等长养心,身受用安立,识藏现众生。
心意及与识,自性法有五,无我二种净,广说者所说。
长短有无等,展转互相生,以无故成有,以有故成无。
微尘分别事,不起色妄想,心量安立处,恶见所不乐。
觉想非境界,声阊亦复然,救世之所说,自觉之境界。
【释义】释尊以偈重宣上面所说义。
前“色等”二偈,明心生万法,而八识、三自性、五法、二无我等,则为佛之方便说,欲令众生能随自己的心量而知色心等法了无实质。
后“长短”三偈,谓一有相对(如长短、有无),即陷入概念而成妄想。
如是总结藏识、妄想见与智之关系。
戊二 净除自心现流
己一 事渐理顿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为净自心现流故,复请如来白佛言:世尊!云何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为顿、为渐耶?
【释义】上面既明应如何看待妄想与智,由是便说智的功用。先说智用可以净除自心现流(即种种妄想)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渐净非顿。如庵罗果渐熟非顿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;譬如陶家造作诸器,渐成非顿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;譬如大地渐生万物,非顿生也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;譬如入学音乐书画种种伎术,渐成非顿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。
【释义】释尊先答其为顿为渐之间。本段言净除妄想之事,必须渐除,如陶家造器等四喻,皆“事则须渐”之意。
【正文】譬如明镜,顿现一切无相色像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顿现无相、无有所有清净境界;如日月轮,顿照显示一切色像,如来为离自心现习气过患众生,亦复如是顿为显示不思议智最胜境界;譬如藏识,顿分别知自心现及身安立受用境界,彼诸依佛亦复如是,顿熟众生所处境界,以修行者安处于彼色究竟天;譬如法佛所作依佛光明照耀,自觉圣趣亦复如是,彼手法相有性、无性恶见妄想,照令除灭。
【释义】然而净除一切妄想之理,却须顿悟而入,如明镜顿现色像等四喻,皆“理则顿悟”之意。
“彼诸依佛”,即诸报身佛。此段唐译作:“报佛亦尔,于色究竟天顿能成熟一切众生,令修诸行。”文意较明。
“譬如法所作依佛光明照耀”,唐译则作:“譬如法佛,顿现报佛及以化佛,光明照耀。”
后世禅家顿渐之争,似可不必也。
己二 三身佛教
【正文】大慧,法依佛说一切法,入自相共相,自心现习气因,想续妄想自性计着因,种种无实如幻,种种计着不可得。
复次大慧,计着缘起自性,生妄想自性相。
大慧,如工幻师,依草木瓦石作种种幻,起一切众生若干形色,起种种妄相,彼诸妄想亦无真实。如是大慧,依缘起自性,起妄想自性,种种妄想心,种种相行事妄想相,计着习气妄想。
大慧,是为妄想自性相生。
大慧,是名依佛说法。
【释义】释尊接着说三身佛教导如何净除妄想。
“法依佛”,即法性等流身佛,通常认为是报身佛。本段首言报佛以智除妄的法门。唐译作:“法性所流佛说一切法自相共相,自心现习气因相,妄计性所执因相。”是故报佛所说是缘起自性(即依他起性),能通达缘起,即可去除一切虚妄分别想。
【正文】大慧,法佛者,离心自性相,自觉圣所缘境界,建立施作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法身佛之教。唐译作:“法性佛者,建立自证智所行,离心自性相。”唯是真如境界,唯有内自所证。
【正文】大慧,化佛者,说施、戒、忍、精进、禅定及心智慧,离阴、界、入,解脱识相分别,观察建立,超外道见、无色见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化身佛之教。“无色见”,即外道所计无色界便是涅槃的邪见。化佛之教能超越外道诸见。
【正文】大慧,又法佛者,离攀缘,攀缘离,一切所作根量相灭,非诸凡夫、声闻、缘觉、外道计着我相所着境界,自觉圣究竟差别相建立。是故大慧,自觉圣究竟差别相,当勤修学,自心现见,应当除灭。
【释义】因法身佛之教为究竟,故总说其教,则能概括报身化身佛的了义教。
“自觉圣究竟差别相”,唐译作:“自证圣智胜境界相。”菩萨应当勤修之以净除自心现流。
己三 三乘差别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有二种声闻乘通分别相:谓得自觉圣差别相,及性妄想自性计着相。
【释义】上面既言三身佛以智除妄之教,即已说智的功用。于是便继续说为智所除的妄境。本段先说声闻、缘觉二乘的缺失。此已详说于“导读”中。
【正文】云何得自觉圣差别相声闻?谓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境界真谛,离欲寂灭,息阴、界、入自共相,外不坏相如实知,心得寂止。心寂止已,禅定解脱三昧道果,正受解脱。不离习气,不思议变易死,得自觉圣乐住声闻,是名得自觉圣差别相声闻。
大慧,得自觉圣差别乐住菩萨摩诃萨,非灭门乐、正受乐,顾悯众生及本愿,不作证。
大慧,是名声闻得自觉圣差别相乐。菩萨摩诃萨于彼得自觉圣差别相乐,不应修学。
【释义】声闻乘的自觉圣智相,离四颠倒见,证四谛理,于根身器界自相共相等外缘不坏相,如实了知,得心解脱及慧解脱,断三界烦恼生死苦。因藏识中尚有无明种子 (不离习气),故仍有变易生死。菩萨虽然同样得此智境,但以悲愍众生故,不取寂灭乐及正受乐。此段唐译作:“菩萨虽亦得此圣智境界,以怜愍众生故,本愿所持故,不证寂灭门及三昧乐。诸菩萨于此自证圣智乐中不应修学。”
【正文】大慧,云何性妄想自性计着相声闻?所谓大种青黄赤白、坚湿暖动,非作生自相、共相,先胜善说。见已,于彼起自性妄想。菩萨摩诃萨于彼应知应舍,随入法无我相,灭入无我相见,渐次诸地相续建立,是名诸声闻性妄想自性计着相。
【释义】声闻于四大种(地水火风)及所显色相(青黄赤白)、性质(坚湿暖动)等坏不坏相,虽知非外道所计着生者,依先佛善妙之说,仍执自相共相实有自性。唐译作:“如是等法非作者生,然依教理见自共相,分别执着,是名声闻乘分别执着相。”菩萨以知舍故,遂能离二种无我,渐次升入诸地。
戊三 辨常不思议境
己一 显外小无常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白佛言:世尊,世尊所说常及不思议自觉圣趣境界及第一义境界,世尊,非诸外道所说常不思议因缘耶?
【释义】自觉圣趣境界的二种德相——常住及不思议,未得差别智的菩萨很容易会跟外道的说法混淆,所以大慧此问有再次申明圣智不同于外道的种种计着之意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非诸外道因缘得常不思议,所以者何?诸外道常不思议,不因自相成;若常不思议不因自相成者,何因显现常不思议。
复次大慧,不思议若因自相成者,彼则应常;由作者因相故,常不思议不成。
【释义】外道必立一个作者——造物主为因,因此建立常及不思议,不因自相而成。其实有作必有坏,是生灭法,怎能说是常不思议呢?
【正文】大慧,我第一义常不思议,第一义因相成,离性非性,得自觉相故有相,第一义智因故有因,离性非性故。譬如无作虚空,涅槃灭尽,故常。如是大慧,不同外道常不思议论。如是大慧,此常不思议,诸如来自觉圣智所得如是,故常不思议自觉圣智所得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佛说第一义常不思议,是自相成就,离一切有性无性的相对,证得自觉之相。以般若智慧为因,譬如没有造作者的虚空,证入涅槃寂灭的境界,所以说是常不思议,与外道不同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外道常不思议,无常性、异相因故,非自作因相力故常。
复次大慧,诸外道常不思议,于所作性非性无常,见已思量计常。
大慧,我亦以如是因缘,所作者性非性无常,见已自觉圣境界,说彼常无因。
大慧,若复诸外道因相成常不思议,因自相性非性同于兔角,此常不思议但言说妄想,诸外道辈有如是过,所以者何?谓但言说妄想,同于兔角,自因相非分。
【释义】外道的常不思议,是基于生灭无常的异因而说,不是从自觉第一义智而证得。外道是从计度比较而知常不思议,如同兔角一样没有自相可得,不能实证。佛则是从自觉圣智第一义中而知常不思议,诸法都由因缘所生,非有性亦非无性,故说常与无常。
【正文】大慧,我常不思议,因自觉得相故,离所作性非性故常,非外性非性无常,思量计常。
大慧,若复外性非性无常,思量计常不思议常,而彼不知常不思议自因之相,去得自觉圣智境界相远,彼不应说。
【释义】佛所证常不思议的境界,是以离能作及所作的二边为自相,以第一义般若智为因,不同外道对生灭无常而说有常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诸声闻畏生死妄想苦而求涅槃,不知生死涅槃差别,一切性妄想非性,未来诸根境界休息作涅槃想,非自觉圣智趣藏识转。是故凡愚说有三乘,说心量趣无所有。是故大慧,彼不知过去、未来、现在诸如来自心现境界,计着外心现境界,生死轮常转。
【释义】声闻人不知生死涅槃二法无性,由自心分别而怖畏生死、求入涅槃,妄计未来根尘境界悉灭以为涅槃,藏识仍未转化,即未证自觉圣智境界。故必须离二边的相对,方能证入如来藏的绝对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一切法不生,是过去、未来、现在诸如来所说,所以者何?谓自心现性非性,离有非有生故。
大慧,一切性不生,一切法如兔马等角,是愚痴凡夫不实妄想自性妄想故。
大慧,一切法不生,自觉圣智趣境界者,一切性自性相不生,非彼愚夫妄想二境界自性,身财建立趣自性相。
大慧,藏识摄所摄相转,愚夫堕生住灭二见,希望一切性生,有非有妄想生,非贤圣也。
大慧,于彼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一切法不生不灭,都是自心所现,非有非无,离二边对待,此无生之法是三世诸佛自觉圣智境界。愚夫则妄计从无而有、从有而无的二分别境,不知根身器界都是藏识所变现之法,不能离于能摄取的识见、所摄取的影像二种分别,堕入生住灭二种妄见中,非圣贤自觉境界。
以上说明外道、小乘人所证得的境界,不同于大乘菩萨境界。
己二 显种姓差别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有五无间种姓。云何为五?谓声闻乘无间种姓、缘觉乘无间种姓、如来乘无间种姓、不定种姓、各别种姓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明众生的根器有五种不同,所以证量也有不同,因此才会有凡夫、外道、小乘及佛的差别,如是总结藏识与圣智的关系。
心识不间断受熏习而起染污及不被染污的功能,即藏识与如来藏,遂从无差别中妄见五种差别相,故名“五无间种姓”。“如来乘种姓”即菩萨乘种姓,前者从果位立名,后者则从因地立名。“不定种姓”,谓未入菩萨不退位前,三乘进退无定。“各别种姓”即五种姓,谓无出世种姓,不能悟入三乘果位,虽遇佛也只能增长人天福报,不遇佛法则退入外道,仍在六道轮回中各别异类受生。正因为有这五姓的差别,常不思议境界唯佛能证得。
【正文】云何知声闻乘无间种姓?若闻说得阴界入自共相断知时,举身毛孔熙怡欣悦,及乐修相智,不修缘起发悟之相,是名声闻乘无间种姓。声闻无间见第八地,起烦恼断,习气烦恼不断;不度不思议变易死,度分段死。正师子吼: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不受后有,如实知;修习人无我,乃至得般涅槃觉。
【释义】声闻乘种姓能于五阴、十八界、十二入的自相及共相如实证知,断颠倒分别,闻佛说法而得喜悦,无间修习,次第入八地(四向四果)。因为对缘起法不悟不修,故只能断烦恼而未断无明习气,只了分段生死而不能度变易生死。修习人无我观,唯证少分涅槃觉。
【正文】大慧,各别无间者,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、长养、士夫,彼诸众生作如是觉,求般涅槃。复有异外道说:悉由作者,见一切性已,言此是般涅槃。作如是觉,法无我见非分,彼无解脱。
大慧,此诸声闻乘无间外道种姓,不出出觉,为转彼恶见故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外道计着六种知见,以为可证涅槃。或妄计作者(造物主)生一切法,与之相合即证涅槃。总而言之,皆执人我及法我为涅槃。以上先说声闻偏证涅槃,未出变易生死,后说外道妄计涅槃,则未出分段生死。二者皆非。
【正文】大慧,缘觉乘无间种姓者,若闻说各别缘无间,举身毛竖,悲泣流泪,不相近缘,所有不着,种种自身、种种神通、若离若合种种变化,闻说是时,其心随入;若知彼缘觉乘无间种姓已,随顺为说缘觉之乘,是名缘觉乘无间种姓相。
【释义】缘觉乘种姓唯观缘起法,不需多闻而能觉悟,亦现神变而不说法,见者自能契机生悲,其心信受而入。
【正文】大慧,彼如来乘无间种姓有四种:谓自性法无间种姓、离自性法无间种姓、得自觉圣无间种姓、外刹殊胜无间种姓。
大慧,若闻此四事一一说时,及说自心现身财建立不思议境界时,心不惊怖者,是名如来乘无间种姓相。
【释义】如来乘种姓有四种所证法,具如“导读”所说,今不赘。四法中随闻其一,能领悟圣智与藏识关系,心不惊畏,则堪成佛道。
【正文】大慧,不定种姓者,谓说彼三种时,随说而入,随彼而成。
【释义】不定种姓若闻三乘佛法,随说生信而证入。
【正文】大慧,此是初治地者,谓种姓建立,为超入无所有地故,作是建立。彼自觉藏者,自烦恼习净,见法无我,得三昧乐住声闻,当得如来最胜之身。
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须陀槃那果,往来及不还,逮得阿罗汉,是等心惑乱。
三乘与一乘,非乘我所说,愚夫少智慧,诸圣远离寂。
第一义法门,远离于二教,住于无所有,何建立三乘?
诸禅无量等,无色三摩提,受想悉寂灭,亦无有心量。
【释义】佛说三乘五种姓的差别,是为初发心修治者,渐次证入诸法毕竟无所有的实相地而建立施设。声闻、缘觉人若能自觉藏识而证入圣智,从耽着三昧乐中起,见法无我,仍当成佛。
首颂说四果仍未离所知障,尚有惑乱。次颂说凡愚圣智差别,所以有三乘、不定、非乘(即各别乘)之法。三颂说第一义法门中,无能教之佛与所教之众生,唯住于无所有 (唐译作“无境界”),哪有三乘的差别相呢?四颂说四禅、四无量心、无色定、无想定及灭尽定等,都是唯心现量而别无所有。以上会通三乘种姓差别。
【正文】大慧,彼一阐提,非一阐提,世间解脱谁转?
大慧,一阐提有二种:一者,舍一切善根及于无始众生发愿。云何舍一切善根?谓谤菩萨藏及作恶言:此非随顺修多罗、毗尼解脱之说;舍一切善根故,不般涅槃。二者,菩萨本自愿方便故,非不般涅槃,一切众生而般涅槃。大慧,彼般涅槃,是名不般涅槃法相,此亦到一阐提趣。
【释义】以下分别说二种阐提。
一阐提有二种:(1)毁谤三宝不顺正法的舍善根者; (2)悲悯无始众生而发愿者。前者出世善根断绝,所以不得解脱,是真正阐提。后者发愿若一众生未涅槃,我终不入涅槃,是大悲菩萨。但众生无尽,故永不得涅槃,名为“不涅槃法相”,所以入一阐提趣。
【正文】大慧白佛言:世尊,此中云何毕竟不般涅槃?佛告大慧:菩萨一阐提者,知一切法本来般涅槃已,毕竟不般涅槃,而非舍一切善根一阐提也。
大慧,舍一切善根一阐提者,复以如来神力故,或时善根生,所以者何?谓如来不舍一切众生故,以是故菩萨一阐提不般涅槃。
【释义】菩萨阐提了达一切法空,本来即涅槃相,别无涅槃可得,因此说毕竟不般涅槃,不同于断善阐提。但佛不舍众生,断善阐提若遇佛神力加持,仍可熏发佛种善根。
上面说藏识与圣智关系种种,即是说阿赖耶识与如来藏二边,要离二边必须了解二边,是为本经意旨。
丙三 说三自性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当善三自性。云何三自性?谓妄想自性、缘起自性、成自性。大慧,妄想自性从相生。
大慧白佛言:世尊,云何妄想自性从相生?
佛告大慧:缘起自性事相相,行显现事相相,计着有二种妄想自性,如来应供等正觉之所建立,谓名相计着相及事相计着相。
名相计着相者,谓内外法计着;事相计着相者,谓即彼如是内外自共相计着,是名二种妄想自性相。若依若缘生,是名缘起。
云何成自性?谓离名相事相妄想,圣智所得,及自觉圣智趣所行境界,是名成自性如来藏心。
【释义】三自性者:(1)妄想自性,对诸法相起虚妄想念而计着,即遍计执性。(2)缘起自性,诸法无实体而依缘生起,即依他起性。(3)成自性,毕竟成就不可破坏,即圆成实性。万法皆从缘起,执着法相则有妄想,离妄想所显即为成自性。
因缘所生法各有自相,又有生灭流行所显差别相,众生于此生二种妄计——名相计着相及事相计着相。前者于内外法自相(离言说)与共相(有言说)而生计着;后者只于内根身法与外器界法上而生计着,二者都属妄想自性相 (现象、境界)。能照了妄想自性,自觉圣智,即为如来藏不思议境界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名相觉想,自性二相,正智如如,是则成相。
大慧,是名观察五法自性相经,自觉圣智趣所行境界,汝等诸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总结五法三自性的法门,正是佛自觉圣智的境界。五法中“相”(有为法)及“名”(假名)即是缘起自性;“妄想”(分别计着)即是妄想自性二种相;“正智”(观妄之功能)及“如如”(真如实相)即是成自性。前三有为有漏,第四有为无漏,第五则无为无漏。五法三性关系如是。
丙四 说二无我
丁一 首明人无我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善观二种无我相,云何二种无我相?谓人无我及法无我。云何人无我?谓离我我所,阴界入聚无知业爱生,眼色等摄受,计着生识,一切诸根,自心现器身藏,自妄想相施设显示,如河流、如种子、如灯、如风、如云,刹那展转坏,躁动如猿猴,乐不净处如飞蝇,无厌足如风火,无始虚伪习气因,如汲水轮,生死趣有始,种种身色,如幻术、神咒、机发像起,善彼相知,是名人无我智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二种无我空智。“空智”是能观,“相”是所观。人无我,即阴、界、入三法和合的假我无实体。法无我,即三法析之皆无实质。前者属我执,破之则能解脱烦恼障;后者属法执,破之方能解脱所知障。
观察阴、界、入三种法聚都是从无知(无明)、业、爱而生,本无我身及我所受用的境,远离种种计着。“一切诸根,自心现器身藏,自妄想相施设显示”,唐译作:“又自心所见,身器世间,皆是藏心之所显现。”文义较明。此识如河流、种子等喻,刹那相续,变坏不停,虚伪无实,不净无厌。能善于观察五阴假体无我及我所等相,便名为“人无我智”。
“无始虚伪……机发像起”一段,唐译作:“诸有趣中,流转不息,如汲水轮。种种色身威仪进止,譬如死尸,咒力故行,亦如木人因机运动。”
丁二 次明法无我
【正文】云何法无我智?谓觉阴界入妄想相自性。如阴界入离我我所,阴界入积聚因业爱绳缚,展转相缘生,无动摇。诸法亦尔,离自共相,不实妄想相,妄想力,是凡夫生,非圣贤也。心意识、五法、自性离故。
大慧,菩萨摩诃萨当善分别一切法无我。善法无我菩萨摩诃萨,不久当得初地菩萨无所有观地相,观察开觉欢喜,次第渐进,起九地相,得法云地。于彼建立无量宝庄严大宝莲华王像、大宝宫殿,幻自性境界修习生,于彼而坐,同一像类诸最胜子眷属围绕,从一切佛刹来佛手灌顶,如转轮圣王太子灌顶,超佛子地,到自觉圣智法趣,当得如来自在法身,见法无我,故是名法无我相。汝等诸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观察阴、界、入三法都是妄想所现之相,即为法无我智。既知无明发业而积聚的假我无实体,亦无造作主宰从中发动,诸法亦当无自相及共相,都是由妄想而成的虚妄相。一落分别即为凡夫,圣贤应当如是观察,渐次离种种分别,进升诸地,圆满佛果。
丁三 建立及诽谤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复白佛言:世尊,建立诽谤相,唯愿说之,令我及诸菩萨摩诃萨离建立诽谤二边恶见,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觉已,离常建立,断诽谤见,不谤正法。
尔时世尊,受大慧菩萨请已,而说偈言:
建立及诽谤,无有彼心量,身受用建立,及心不能知。
愚痴无智慧,建立及诽谤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明因人我及法我而生的两种错误见地——建立与诽谤。无而谓有,即是建立,为增益执,堕入常边;有而谓无,即是诽谤,为减损执,堕入断边。能破二边,则中道自显,当得无上正觉。愚痴无慧之人不了无我智,遂有如是二边的妄执。
【正文】尔时世尊,于此偈义复重显示,告大慧言:有四种非有有建立。云何为四?谓非有相建立、非有见建立、非有因建立、非有性建立,是名四种建立。又诽谤者,谓干彼所立无所得,观察非分而起诽谤。是名建立诽谤相。
【释义】说明四种建立与诽谤——相、见、因、性。本无此四法,而妄生建立。当以邪见观察时,发现建立不当,邃生否定的诽谤。以下分别解说四种法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云何非有相建立相?谓阴界入非有自共相而起计着,此如是,此不异,是名非有相建立相。此非有相建立妄想,无始虚伪过种种习气计着生。
大慧,非有见建立相者,若彼如是阴界入,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、长养、士夫见建立,是名非有见建立相。
大慧,非有因建立相者,谓初识无因生,后不实如幻,本不生眼、色、明、界、念、前生。生已实已还坏,是名非有因建立相。
大慧,非有性建立相者,谓虚空、灭、般涅槃、非作、计性建立,此离性非性,一切法如兔马等角,如垂发现,离有非有,是名非有性建立相。
建立及诽谤,愚夫妄想,不善观察自心现量,非圣贤也。是故离建立诽谤恶见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相,谓五阴十八界六入等所见之法本无自相与共相,因无始以来虚妄过患种种习气,遂生计着自相如是、共相不异。
见,谓计着阴界入的假我(能见之我),妄生种种见——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、长寿、士夫等。
因,谓初识无因则不生,如眼识因色、明、空(界)、念等缘而生,但生虽实有,有仍还灭,故言“后不实如幻”。
性,谓三种无为——虚空无为(虚空),离诸障故;非择灭无为(灭),本性净故:择灭无为(般涅槃),由简择证故;非人力所作,是依法性假名施设而已。此三法离有性无性,如兔马之角本自无有,故离有性。亦如翳眼见覆面之发及见灯上圆影轮旋等,都无实体,唯是幻有,故离无(非有)性。
以上四种法的计有计无,都是愚夫妄想恶见,非圣贤现量之善观察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善知心意意识、五法、自性、二无我相,趣究竟,为安众生故,作种种类像,如妄想自性处依于缘起,譬如众色如意宝珠。普现一切诸佛刹土,一切如来大众集会,悉于其中听受佛法。所谓一切法如幻,如梦、光影、水月,于一切法离生灭断常,及离声闻缘觉之法,得百千三昧,乃至百千亿那由他三昧。得三昧已,游诸佛刹,供养诸佛,生诸天宫,宣扬三宝。示现佛身,声闻菩萨大众围绕,以自心现量度脱众生,分别演说外性无性,悉令远离有无等见。尔时世尊,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心量世间,佛子观察,种类之身,离所作行,得力神通,自在成就。
【释义】本段总结善证八识、五法、三自性及二无我的利益。虽证究竟,为安乐众生,仍于妄想自性处,依缘而起,示现种种类像,如宝珠众色互映。普现佛刹,大作佛事,或听法而得三昧,或现佛身而宣法化,悉令众生远离种种恶见及有为能所等。
丙五 说如来藏智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复请佛言:惟愿世尊,为我等说一切法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,我等及余诸菩萨众觉悟是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已,离有无妄想,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
尔时,世尊告大慧菩萨摩诃萨言: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今当为汝广分别说。
大慧白佛言:善哉!世尊!唯然受教。
佛告大慧:空、空者即是妄想自性处。大慧,妄想自性计着者,说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。
【释义】本段起正说如来藏空智四种相。
众生在妄想自性上,执种种相,起种种分别有无等见,实质上毫无自性实体可得,故说之为“空”(详见“导读”所述)。但恐怕仍有偏颇,进而说依他如幻的“无生”、离能所;绝对待的“无二”及实相无相的“无自性”等,是为本经重点章。以下分为四门解说其义。
丁一 明空
【正文】大慧,彼略说七种空,谓相空、性自性空、行空、无行空、一切法离言说空、第一义圣智大空、彼彼空。
云何相空?谓一切性自共相空,观展转积聚故,分别无性,自共相不生,自他俱性无性故,相不住,是故说一切性相空,是名相空。
云何性自性空?谓自己性自性不生,是名一切法性自性空,是故说性自性空。
云何行空?谓阴离我我所,因所成所作业方便生,是名行空。
大慧,即此如是行空,展转缘起自性无性,是名无行空。
云何一切法离言说空?谓妄想自性无言说,故一切法离言说,是名一切法离言说空。
云何法第一义圣智大空?谓得自觉圣智,一切见过习气空,是名一切法第一义圣智大空。
云何彼彼空?谓于彼无彼空,是名彼彼空。
大慧,譬如鹿子母舍,无象马牛羊等,非无比丘众而说彼空,非舍舍性空,亦非比丘比丘性空,非余处无象马,是名一切法自相彼于彼无彼,是名彼彼空。是名七种空。彼彼空者,是空最粗,汝当远离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明七种空。
相空,谓一切法的自相(如微尘)及共相(如泥团)是互相对待依靠而存在,分析之皆积聚无性,即非自生、他生、共生、无因生。自相既无,共相更无。相既不能存在,故谓之空。
性自性空,谓一切诸法都无实质可得,唐译作“一切法自性不生”,意较明白。
行空,谓一切五阴所摄有为法(亦即因缘所生诸法)皆空。因是种子,方便是助缘,业是现行。
无行空,谓无为法亦空。种子辗转依缘起而现行,缘生缘灭,行既不存,无行亦无。
一切法离言说空,谓一切法离开显义的语言文字和显境的心王心所种种了别,都不可得,故空。唐译作:“一切法妄计自性,无可言说。”此空乃破执世俗谛为实者。
一切法第一义圣智大空,谓无始妄见过患习气等,于离分别第一义不思议自觉圣智前,毕竟皆空。此空乃破执胜义谛为实者。
以上六种空皆破相对概念:一切法的现象(相)与本质 (性)、有为法与无为法、世俗谛与胜义谛,凡相对者悉予遣除,则绝对便显露出来,菩萨应当修学。
彼彼空,谓彼此相无故空。譬如鹿子母(人名,弥伽罗长子媳毗合佉夫人,有子名鹿,故称鹿子母。曾造精舍供养比丘)的精舍中,没有象马牛羊等畜,名精舍空。舍内并非没有比丘,亦非无精舍,亦非他处无象马等畜,只是彼 (一切法)于彼(精舍)无彼(象马等畜)而已。此空最粗,乃凡夫外道的邪见,应当远离。
丁二 明无生
【正文】大慧,不自生,非不生,除住三昧,是名无生。
【释义】诸法缘起无自性,不能自生,须待缘和合而生,亦不他生,亦不共生,但非不生,此意已详“导读”,不赘。除了住于三昧境界之中,截断过去现在未来三际时,方名无生。
丁三 明离自性
【正文】离自性即是无生,离自性刹那相续流注及异性现,一切性离自性,是故一切性离自性。
【释义】缘起法刹那生灭,变异无定相可取,本无自性。本经前文之“三无性自性”亦即此义。
丁四 明无二
【正文】云何无二?谓一切法如阴热、如长短、如黑白。大慧,一切法无二,非干涅槃彼生死,非于生死彼涅槃,异相因有性故,是名无二。如涅槃生死,一切法亦如是。
【释义】一切相对法皆是二,绝对方名无二。如生死与涅槃,亦非“异相”(有异因异性之相),唐译作:“非于生死外有涅槃,非于涅槃外有生死。”其他诸法亦应作如是观。
【正文】是故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,应当修学。
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我常说空法,远离子断常,生死如幻梦,而彼业不坏。
虚空及涅槃,灭二亦如是,愚夫作妄想,诸圣离有无。
尔时世尊,复告大慧菩萨摩诃萨言:大慧,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,普入诸佛一切修多罗,凡所有经悉说此义。诸修多罗悉随众生希望心故,为分别说显示其义,而非真实在于言说。如鹿渴想,诳惑群鹿,鹿于彼相计着水性,而彼无水。如是一切修多罗所说诸法,为令愚夫发欢喜故,非实圣智在于言说,是故当依于义,莫着言说。
【释义】本段总结上文空智四相。
首明愚夫妄想执着有无、常断、生死涅槃等二边,诸圣观一切法无二,离有无等见。
次明此空智四相为十方三世诸佛所通说之义,皆随顺众生愿欲而说,但假言说以显真实义。“譬如阳焰,诳惑诸兽,令生水想,而实无水。”(唐译)佛法亦复如是,真实圣智非在言说,是故当依义不依语。
丁五 明如来藏三义
【正文】尔时大慧菩萨摩诃萨白佛言:世尊,世尊修多罗说,如来藏自性清净,转三十二相入于一切众生身中,如大价宝,垢衣所缠,如来之藏常住不变,亦复如是,而阴界入垢衣所缠,贪欲恚痴不实妄想尘劳所污。一切诸佛之所演说,云何世尊同外道说我,言有如来藏耶?
世尊,外道亦说有常作者,离于求那,周遍不灭。世尊,彼说有我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如来藏三重义。
前文空智四相虽明,但经中亦说:一、如来藏自性清净;二、如来之藏常住不变(唐译作:常恒不断无有变异);三、具足三十二相于一切众生身中,为蕴处界等垢衣所缠,为贪嗔痴等妄想分别所污,如无价宝在垢衣之中。
此三重义与外道计着的实我,似名异义同,故大慧有此疑问。外道亦说真我恒常存在,能造作一切,而且不依靠诸缘(求那)而周遍不灭,此说似与如来藏三义相同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我说如来藏,不同外道所说之我。
大慧,有时说空、无相、无愿、如、实际、法性、法身、涅槃、离自性、不生不灭、本来寂静、自性涅槃,如是等句说如来藏已,如来应供等正觉为断愚夫畏无我句,故说离妄想无所有境界如来藏门。
【释义】如来藏与外道计我全然不同。如来藏是诸佛自证境界,是心识不受污染的功能而已,不是本体,故与外道执实不同。因为众生愚痴根器差别,闻佛说如来藏种种异名——空、无我等而生怖畏,佛为除此畏,故说此无所有而有的境界,令渐入佛道。
【正文】大慧,未来现在菩萨摩诃萨,不应作我见计着。譬如陶家,于一泥聚,以人工、水、木、轮绳方便,作种种器。如来亦复如是,于法无我离一切妄想相,以种种智慧善巧方便,或说如来藏,或说无我。以是因缘,故说如来藏不同外道所说之我,是名说如来藏。
【释义】佛以种种义理说如来藏,譬如陶师以泥聚及种种方便而造成种种器具,无非是想破众生虚妄执着,令生正智,故不应如外道计着实我。
【正文】开引计我诸外道故,说如来藏,令离不实我见妄想,入三解脱门境界,希望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是故如来应供等正觉作如是说如来之藏,若不如是,则同外道。是故大慧,为离外道见故,当依无我如来之藏。
尔时世尊,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人、相续、阴,缘与微尘,胜、自在、作,心量妄想。
【释义】佛说如来藏亦为开示引导执我的外道,令离我见妄想分别,入空、无相、无愿三解脱门,疾得正觉。欲离外道我见,当知此人无我、法无我的如来藏空智。
“人”即人我,“相续”即寿命,“阴”即五蕴,“缘”即诸缘,“微尘”即四大六尘,“胜”即冥初自性,“自在”即大自在天,“作”即造物主,以上皆为外道所计执种种妄相,不出我法二执,离二执则证入如来藏空智境界。
上文说如来藏义理完毕,正见确立,次需依此见地而修证如来藏,即是藉禅定修习之力,断除烦恼污染,体验心识不受污染的圣智境界。
乙一 说如来藏
丙一 说五法
丁一 诸识生灭相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复白佛言:世尊,诸识有几种生住灭?
佛告大慧:诸识有二种生住灭,非思量所知。诸识有二种生,谓流注生及相生;有二种住,谓流注住及相住;有二种灭,谓流注灭及相灭。
【释义】五法都是如来藏藏识呈现的性相,故欲说如来藏藏识,即先说五法。
五法谓相、名、妄想、智、如如。
然而要谈五法,必然牵涉到三性、八识、二无我。这些都是唯识家所讨论的事。今谈五法中的相,便须由识谈起。
识之生住灭分成两个范畴,一为流注(唐译:相续,prabandh),一为相(laksana)。流注生住灭无相状,即诸法均等流注而不断生灭的现行;相生住灭则有相状,即随业招感所成熟的果报。是故我们所能见的便唯后者,人之由婴儿而成长,由成长而衰老乃至于死,均有相可见。至于流注生住灭,则为识的深细生住灭,大慧所问者即在于此。
【正文】诸识有三种相,谓转相、业相、真相。大慧,略说有三种识,广说有八相。何等为三?谓其识、现识及分别事识。
大慧,譬如明镜,持诸色像,现识处现,亦复如是。
【释义】识广说则有八——眼耳鼻舌身、第六意识、第七意(末那识)、第八藏识(阿赖耶识)。第八识又可称为现识,余七者则可称为分别事识。此外又建立真识。故说为三(唐译则仅说有二种识,不说真识。盖真识即是未受污染的心识,故并非与阿赖耶相对,其位次亦不与现识、分别事识相等)。
诸识现三种相—--藏识所显的是真相;末那识所显即为业相;余六识所显则为转相。故相生住灭,即是诸识所现的生住灭相;而流注生住灭,则是藏识中现行与种子的刹那同时生灭,流注不断。前者亦即业相及转相,后者亦即真相。
【正文】大慧,现识及分别事识,此二坏不坏相展转因。
大慧,不思议熏及不思议变,是现识因。
大慧,取种种尘及无始妄想熏,是分别事识因。
大慧,若覆彼真识种种不实诸虚妄灭,则一切根识灭。大慧,是名相灭。
大慧,相续灭者,相续所因灭则相续灭,所从灭及所缘灭则相续灭。大慧,所以者何?是其所依故。依者,谓无始妄想熏;缘者,谓自心见等识境妄想。
【释义】现识及分别事识不一不异、不即不离,展转相因故。不思议熏变,即由第六意识及第七末那识熏变第八藏识,由于意识起分别,于是前五识亦熏变藏识。种种尘,即前六识所能接触的外境,即色声香味触法。无始妄想熏 (唐译:无始戏论习气熏变),即是与生俱来的种种虚妄分别。
释尊在这里指出——染污心识的种种虚妄灭,则相灭。此中所谓虚妄,即谓种种尘的不思议熏变,与无始妄想熏变。
至于相续生灭(即流注生灭),则需其生灭因缘灭,然后相续始灭。因,是无始妄想熏;缘,即是自心所见的分别境界,亦即所谓分别心。
【正文】大慧,譬如泥团微尘,非异非不异,金庄严具亦复如是。
大慧,若泥团微尘异者,非彼所成,而实彼成,是故不异;若不异者,则泥团微尘应无分别。如是大慧,转识藏识真相若异者,藏识非因;若不异者,转识灭藏识亦应灭,而自真相实不灭。是故大慧,非自真相识灭,但业相灭;若自真相灭者,藏识则灭。
大慧,藏识灭者,不异外道断见论议。
【释义】此言诸识之不生不灭。以泥团及微尘、金及庄严具(金首饰)作为譬喻。
现识、分别事识跟真识(藏识真相)的关系是非异非不异,因此现识(阿赖耶识,即污染的藏识)及分别事识(转识)灭,而藏识真相(如来藏)则不灭。换言之:心识可灭去其起受污染的功德,当此功能灭时,心识并不灭,所以可起不受污染的功能(如来藏)。
谓有断灭,则是外道的断见。
【正文】大慧,彼诸外道作如是论:谓摄受境界灭,识流注亦灭;若识流注灭者,无始流注应断。
大慧,外道说流注生因,非眼识色明集会而生,更有异因。
大慧,彼因者说言:若胜妙、若士夫、若自在、若时、若微尘。
复次大慧,有七种性自性:所谓集性自性、性自性、相性自性、大种性自性、因性自性、缘性自性、成性自性。
复次大慧,有七种第一义:所谓心境界、慧境界、智境界、见境界、超二见境界、超子地境界、如来自到境界。
大慧,此是过去未来现在诸如来应供等正觉,性自性第一义心。以性自性第一义心,成就如来世间、出世间、出世间上上法,圣慧眼入自共相建立,如所建立不与外道论恶见共。
大慧,云何外道论恶见共?所谓自境界妄想见,不觉识自心所现,分齐不通。大慧,愚痴凡夫,性无性自性第一义作二见论。
【释义】“摄受境界灭,识流注亦灭”,此即是外道的断见,连成佛的功能亦断,佛家不同外道之处,即在于此。因此不能说“人死如灯灭”,而修压伏六识的定亦不能说为解脱。外道建立“生因”,以为有造作诸法的常住因另存,无论说为胜妙、士夫等五种,皆不应理,都是基于识的流注有生灭而建立。
佛家建立十四种凡夫及圣者的心理状态,圣凡各七,一一可以对应,具体如“导读”所说。由是即可知超凡入圣,其实只是心理改造而已。
外道见为恶见,因为执着自心的妄想境界以为即是修持,此如印度教瑜伽的修炼。凡夫见不通达圣者第一义心,是故不堕入常边即堕入断边,是为二见。
丁二 次明妄想见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妄想三有苦灭,无知爱业缘灭,自心所现幻境随见,今当说。
【释义】此句依梵文直接译成倒装句,是故难解。唐译作:“我今当说:若了境如幻自心所现,则灭妄想三有苦及无知爱业缘。”意谓:若随见自心所现幻境,则妄想三有苦灭、无知爱业缘灭。由是可知,妄想见的生起,乃缘不了解自心所现为幻境之故。
【正文】大慧,若有沙门、婆罗门,欲令无种、有种因果现及事时住,缘阴界入生住,或言生已灭。
大慧,彼若相续、若事、若生、若有、若涅槃、若道、若业、若果、若谛,破坏断灭论。所以者何?以此现前不可得,及见始非分故。
大慧,譬如破瓶不作瓶事,亦如焦种不作芽事。
如是大慧,若阴界入性已灭、今灭、当灭,自心妄想见,无因故,彼无次第生。
大慧,若复说无种、有种、识三缘合生者,龟应生毛,沙应出油,汝宗则坏,违决定义;有种无种说,有如是过,所作事业,悉空无义。
大慧,彼诸外道说有三缘合生者,所作方便因果自相,过去未来现在有种无种相,从本已来成事相承觉想地转,自见过习气,作如是说。
如是大慧,愚痴凡夫,恶见所噬,邪曲迷醉,无智妄称一切智说。
【释义】此段说种种外道妄想见。
欲令无种、有种因果现,即是断见与常见。以诸法无因自生,是无种因果现;以诸法用造物主为因生,或用四大为因生之类,是有种因果现。
事物生起之后,外道又谓事物依时而住;或谓依五阴 (即五蕴)、十二入、十八界而生住(即永恒而住);或谓事物生起后即断灭(生已灭)。如是种种皆妄想见。
外道复以邪见说“相续”(指因果相续),因而破坏了因果。他们亦破坏了世间法的因果作用(事)、因果法则 (生)、因果现象(有);也破坏了出世间法的苦(果)、集 (业)、灭(涅槃)、道等谛(真理)。
为什么会破坏呢?以现前不可得故(唐译:不见现法故)、以见始非分故(唐译:不见根本故)。前者如破瓶,瓶破则不能起瓶的作用,由是瓶便不成为瓶,此即无果不能成因,即现前不可得;后者如焦芽,芽既焦则不能生果,此即无因不能生果,亦即见始非分(错认了事物的生因)。二者皆破坏因果,成断灭论。
正因为外道的妄见破坏了因果,所以依他们的论点,则阴界入的过去现在未来(已灭、今灭、当灭)便不相续,由是成无因自生之论。这种论点,无先因后果的生起次第。
复有外道计无种、有种、识三者因缘和合即可生起事物,此说如能成立,则龟应生毛、沙应出油。此盖破当时胜论师之说。于释尊说法时,胜论师的观点尽人皆知,是故释尊即不详说,今则不妨一述。
胜论师立六句义(六个概念):实、德、业、大有、同异、和合。
无种即是同异,有种即是大有,识即是和合。
说三缘合生的外道,复根据自己的理论,作修道的方便,且谓由觉生慧、由想生地(觉想地转),此无非是由习气生成的见地。种种过失,一一破之。
丁三 明智及如如
【正文】大慧,若复诸余沙门、婆罗门,见离自性,浮云、火轮、犍闼婆城、无生、幻焰、水月及梦,内外心现,妄想无始虚伪,不离自心。妄想因缘灭尽,离妄想、说所说、观所观,受用、建立身之藏识,干识境界,摄受及摄受者不相应。无所有境界,离生住灭,自心起,随入分别。
大慧,彼菩萨不久当得生死涅槃平等,大悲巧方便,无开发方便。
大慧,彼一切众生界皆悉如幻,不勤因缘,远离内外境界,心外无所见,次第随入无相处,次第随入从地至地三昧境界,解三界如幻,分别观察,当得如幻三昧,度自心现无所有,得住般若波罗蜜,舍离彼生所作方便,金刚喻三摩提,随入如来身,随入如如化,神通自在,慈悲方便,具足庄严,等入一切佛刹,外道入处离心意意识,是菩萨渐次转身得如来身。
【释义】前段破邪,本段则显正。
若观一切法无自性,如浮云等八喻,皆为无始以来的虚妄见,断分别因,灭妄想缘,乃至观身及器界(外在环境)皆为藏识所现之影,进而能观心寂,所观境空,则生住灭空,入无分别,即证常寂灭相,不住生死涅槃二边,故能自在无功用而行大悲方便。空无起因缘,度如幻众生,了达种种境界离心不可得,行无相道而渐升诸地境界。继观自心现影像无所有,离诸有生起而证无生性,入金刚喻定,断除微细无明,随证佛果,遂起诸神通变化广度众生。此是菩萨修证次第境界。
【正文】大慧,是故欲得如来随入身者,当远离阴界入心,因缘所作方便,生住灭妄想虚伪,唯心直进,观察无始虚伪过妄想习气因;三有思惟无所有,佛地无生,到自觉圣趣;自心自在,到无开发行,如随众色摩尼,随入众生微细之心,而以化身随心量度,诸地渐次相续建立。是故大慧,自悉檀善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正观,即应如何修习始能成佛。
欲得佛身,应当了知阴界入皆是心所起的因缘生灭法,直观唯心如幻,皆为妄想习气,三界了无所有,契证佛地无生自觉境界:心得自在,不待开发而兴无功用行,如摩尼珠呈现众色,随众生身心而作化度,渐次增进诸地。“自悉檀善”,即诸法唯心观门。
上面说五法,先由识而说相,然后说妄想见,复说与妄想对立之智,至佛地则为如如。其说有详有略。
丙二 说藏识及圣智
丁一 先明藏识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复白佛言:世尊!所说心意意识、五法自性相,一切诸佛菩萨所行,自心见等所缘境界不和合,显示一切说成真实相,一切佛语心,为楞伽国摩罗耶山海中住处诸大菩萨,说如来所叹海浪藏识境界法身。
【释义】前言五法,已正说如来藏藏识。名相、妄见等皆由藏识建立,智的作用是了知诸法实相,是故可以除妄,而如如则是如来藏(不受污染的心识)。本段则是详明“藏识境界”。
“心意意识”:心指第八藏识,意指第七末那识,意识即第六识。“自心见等所缘境界不和合”,谓圣者自心所见,与心所缘的境界不和合。“海浪藏识境界法身”,唐译作:“藏识海浪法身境界”,意较明白,谓藏识如海,因风而起转识浪的境界,甚深微细,为凡夫及二乘所不能知,唯佛及地上菩萨方能了达,故为法身境界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告大慧菩萨言:四因缘故眼识转,何等为四?谓自心现摄受不觉,无始虚伪过色习气,计着识性自性,欲见种种色相。
大慧,是名四种因缘。水流处,藏识转识浪生。
大慧,如眼识,一切诸根微尘毛孔俱生,随次境界生,亦复如是,譬如明镜现众色像。
大慧,犹如猛风吹大海水,外境界风飘荡心海,识浪不断。四所作相异不异,合业生相,深入计着,不能了知色等自性,故五识身转。
大慧,即彼五识身俱,因差别分段相知,当知是意识因。彼身转,彼不作是念:我展转相因。自心现,妄想计着转,而彼各各坏相俱转,分别境界,分段差别,谓彼转。
【释义】欲说藏识境界,须先说转识。
以眼识为例说转识,有四种因缘(解说详见“导读”部分),以致“藏识转识浪生”。
转识缘境,或一时顿生种种相(一切诸根微尘毛孔俱生),或次第生起相状(随次境界生)。前者如镜现色,后者如风吹海水。藏识如海(因),七转识所生之境界(所作相)如因风起浪,海与浪不一不异。若不能了知外境与内识的自性,则五识与意识同起,分别五尘分段差别相,展转相因而生,但各不相知。由是熏习藏识(合业生相),而末那识则同时起计着分别,前六识各了自境,执着各种差别境界及分段现象,不能达到無分别的境界(坏相)。
【正文】如修行者入禅三昧,微细习气转而不觉知,而作是念:识灭,然后入禅正受。实不识灭而入正受,以习气种子不灭故不灭,以境界转,摄受不具故灭。
大慧,如是微细藏识究竟边际,除诸如来及住地菩萨,诸声闻、缘觉、外道修行所得三昧智慧之力,一切不能测量决了。
【释义】除佛及大菩萨外,修行人入禅定均不能令藏识灭。“禅正受”,即禅三昧。“习气种子”,谓前五识及第六意识之习气,仍成种子于第八藏识之中。“摄受不具故灭”,谓前六识未取外境,即摄受不具,因而以为藏识灭。
【正文】余地相智慧巧便分别,决断句义,最胜无边善根成熟,离自心现妄想虚伪,宴坐山林,下中上修,能见自心妄想流注;无量刹土诸佛灌顶,得自在力神通三昧,诸善知识佛子眷属;彼心意意识,自心所现自性境界虚妄之想,生死有海,业爱无知,如是等因悉以超度。是故大慧,诸修行者,应当亲近最胜知识。
【释义】“余地相”,指由初地至十地的住地菩萨。“智慧巧便分别”,以其智慧作善巧方便的分别,所分别者为各地的行相。“超度”,谓超越渡过。渐次经历诸位修证,方能了达藏识境界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譬如巨海浪,斯由猛风起,洪波鼓冥壑,无有断绝时。
藏识海常住,境界风所动,种种诸识浪,腾跃而转生。
赤青种种色,珂乳及石蜜,淡味众华果,日月与光明,
非异非不异。海水起波浪,七识亦如是,心俱和合生。
譬如海水变,种种波浪转,七识亦如是,心俱和合生。
谓彼藏识处,种种诸识转。
谓以彼意识,思惟诸相义。不坏相有八,无相亦无相。
譬如海波浪,是则无差别,诸识心如是,异亦不可得。
心名采集业,意名广采集,诸识我所识,现等境说五。
【释义】首四句喻,次四句以法合。海水藏识种子是因,猛风境界为缘,波浪转识则起。“种种色”五句,指识浪上种种所缘六尘境界,与能缘六识心,非异故尘由识生,非不异故各有差别。“珂”,唐译作“盐贝”,为贝类一种。
“心俱和合生”,谓七识浪与藏识海同时转,两不相离。“不坏相有八”,谓八识之无差别相。“无相亦无相”,唐译作“无能相所相”,较可解。
心即藏识,能受熏故,是“采集义”。意即末那识,恒审思量故,是“广采集”。“诸识识所识”,谓诸识乃第六意识之所识(了别义)。“现等境说五”,即五根对五尘说为五识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善萨以偈问曰:
青赤诸色像,众生发诸识,如浪种种法,云何唯愿说。
尔时,世尊以偈答曰:
青赤诸杂色,波浪悉无有,采集业说心,开悟诸凡夫。
彼业悉无有,自心所摄离,所摄无所摄,与彼波浪同。
受用建立身,是众生现识,于彼现诸业,譬如水波浪。
【释义】依唯识家,此段是问相分与见分。关于唯识,可参阅本丛书《唯识三十颂导读》。
诸色(相分)如海无波般无所有,只因自心执着成相而有业用。业用亦性空,若能离了能摄取与所摄取的作用,则如海无波般平静。内根身受用正报、外器界建立依报,皆是藏识(现识)业用境界,如波浪的重叠无尽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复说偈言:
大海波浪性,鼓跃可分别,藏与业如是,何故不觉知?
尔时,世尊以偈答曰:
凡夫无智慧,藏识如巨海,业相犹波浪,依彼譬类通。
【释义】海浪可觉知,何以藏识与业却不能觉知?因为凡夫为无明所惑,故说识浪等喻以明之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复说偈言:
日出光等照,下中上众生,如来照世间,为愚说真实,
已分部诸法,何故不说实?
尔时,世尊以偈答曰:
若说真实者,彼心无真实。
譬如海波浪,镜中像及梦,一切俱时现,心境界亦然。
境界不具故,次第业转生,识者识所识,意者意谓然,
五则以显现,无有定次第。譬如工画师,及与画弟子,
布彩图众形,我说亦如是。彩色本无文,非笔亦非素,
为悦众生故,绮错绘众像。言说别施行,真实离名字;
分别应初业,修行示真实,真实自悟处,觉想所觉离。
此为佛子说,愚者广分别,种种皆如幻,虽现无真实。
如是种种说,随事别施设,所说非所应,于彼为非说。
彼彼诸病人,良医随处方,如来为众生,随心应量说。
妄想非境界,声闻亦非分,哀愍者所说,自觉之境界。
【释义】本段大慧问识法之权实,正明本经所说如来藏为了义实法。
凡夫愚痴之心,不知佛自觉真实境界,且心本如幻,无有一法可得,虽一切俱现,然皆虚妄。“识者识所识”,识者指第六意识;识所识即识其所了别的前五识。“意者意谓然”,意者指第七末那识;意谓然即自以为是。当第七识起分别时,即以此起分别的自我立场为是。“五则以显现,无有定次第”,指前五识随显现境摄受,无有次第。心意识的作用,如画师为悦众意而作画一样,都没有真实自性存在。
真实相是离开语言文字的,能说出来的只是为了令初机认清心识之业用。如实修证的人才能自悟,离了能觉与所觉的相对,方能契入。为愚夫的种种施设,虽无真实意义,亦如医生应病施药,随众生各别心量而说法。如来自觉境界,非凡夫二乘所得而知,唯真正内证圣智的人,方能了知。
丁二 次明圣智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若菩萨摩诃萨欲知自心现量,摄受及摄受者妄想境界,当离群聚、习俗、睡眠,初中后夜常自觉悟,修行方便;当离恶见经论言说,及诸声闻、缘觉乘相,当通达自心现妄想之相。
【释义】本段言菩萨应当具足修行种种方便,才可以如实证入圣智。
【正文【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建立智慧相住已,于上圣智三相,当勤修学。何等为圣智三相当勤修学?所谓无所有相,一切诸佛自愿处相,自觉圣智究竟之相。修行得此已,能舍跛驴心慧智相,得最胜子第八之地,则于彼上三相修生。
大慧,无所有相者,谓声闻、缘觉及外道相,彼修习生;
大慧,自愿处相者,谓诸先佛自愿处修生;
大慧,自觉圣智究竟相者,一切法相无所计着,得如幻三昧身,诸佛地处进趣行生。
大慧,是名圣智三相。若成就此圣智三相者,能到自觉圣智境界。是故大慧,圣智三相,当勤修学。
【释义】本段义理已于“导读”中说明。说上圣智三相,即说五法中之智与如如,不过有详略之别而已。
既然心识起受染功能时则为阿赖耶,起不受染功能时则名之为如来藏,所以一切修持,实在只能修圣智三相,令心识能起如来藏的功能。故说藏识时便说及圣智,此正明佛所说法,无不以实修为目的。后世禅宗以三关勘验学人,或即本此圣智三相而立。
丁三 用智观识
戊一 遣除外道妄执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,知大菩萨众心之所念,名圣智事分别自性经,承一切佛威神之力而白佛言:世尊!唯愿为说圣智事分别自性经,百八句分别所依,如来应供等正觉,依此分别说菩萨摩诃萨入自相共相妄想自性。以分别说妄想自性故,则能善知周遍观察人法无我,净除妄想,照明诸地,超越一切声闻、缘觉及诸外道诸禅定乐;观察如来不可思议所行境界,毕定舍离五法自性;诸佛如来法身智慧,善自庄严,起幻境界,升一切佛刹兜率天宫,乃至色究竟天宫,逮得如来常住法身。
【释义】下面经文,乃因大慧所问而说用圣智观察藏识种种。本段先问。
“圣智事分别自性经”,即圣智自性法门。本译将“法门”译为“经”。其余具如“导读”所说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有一种外道,作无所有妄相计着,觉知因尽,兔无角想,如兔无角,一切法亦复如是。
大慧,复有余外道,见种、求那、极微、陀罗骠、形处、横法,各各差别,见已计着,无兔角横法,作牛有角想。
大慧,彼堕二见,不解心量,自心境界妄想增长,身受用建立妄想限量。
大慧,一切法性亦复如是,离有无不应作想。
大慧,若复离有无而作兔无角想,是名邪想。彼因待观,故兔无角不应作想,乃至微尘分别事性,悉不可得。
大慧,圣境界离,不应作牛有角想。
【释义】为说圣智如何观察藏识,因先说外道妄计。
“觉知因尽”,觉知因缘有时而尽,如兔生角的因即尽。“种”,指地水火风四大种;“求那”,即德性、功能;“极微”,指构成宇宙一切事物的最小单位,即微粒;“陀罗骠”,即实法;“形处”,形量;“横法”,分位。上面说胜论师以实物形相差别而作有想,且立种种名相。然形相实因差别而成立,离形则无实,如无高即无低、无圆即无方,故不能以形处等立实法。
一切根身器界等,都是自心分别所现,皆离有无二边见。圣智所行境界,远离二种妄想邪见。“导读”中已详加分析,此不赘。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白佛言:世尊!得无妄想者见不生相已,随比思量观察不生妄想言无耶?
佛告大慧:非观察不生妄想言无,所以者何?妄想者,因彼生故。依彼角生妄想,以依角生妄想,是故言依。因故,离异不异,故非观察不生妄想言无角。
大慧,若复妄想其角者,则不因角生,若不异者,则因彼故。乃至微尘分析推求悉不可得,不异角故,彼亦非性,二俱无性者,何法何故而言无耶?
大慧,若无故无角,观有故言兔无角者,不应作想。
大慧,不正因故而说有无,二俱不成。
【释义】此段破断见。
大慧问:是不是因为见“不生相” (如兔无角),于是比度思量此“不生相”,因而计着妄见为无呢?
佛否定此断见之因,说断见是由其自心妄想而成,此妄想依兔角之有无而生。故兔角无与妄想二者,非一非异。此即说妄想实为概念的执着。
圣智上当体皆空,无对待二边,不论有无,二俱不立。
【正文】大慧,复有余外道见,计着色空事、形处、横法,不能善知虚空分齐,言色离虚空,起分齐见妄想。
大慧,虚空是色,随入色种。
大慧,色是虚空,持所持处所建立性,色空事分别当知。
大慧,四大种生时,自相各别,亦不住虚空,非彼无虚空。
【释义】此段遮破计常计有的外道。
复言外道执着于物质(色)的形度差别等,即谓与虚空有别。此实不知色乃虚空所显,而虚空乃色所安住之理。虚空之性遍一切色法中,四大色法皆空无碍,所谓“虚空是色”、“色是虚空”,不应将空色打分二段来看。
【正文】如是大慧,观牛有角,故兔无角。
大慧,又牛角者,析为微尘,又分别微尘刹那不住,彼何所观故而言无耶?若言观余物者,彼法亦然。尔时,世尊告大慧菩萨摩诃萨言:当离兔角、牛角、虚空形色异见妄想,汝等诸菩萨摩诃萨,当思惟自心现妄想,随入为一切刹土最胜子,以自心现方便而教授之。
【释义】本段总破两种外道。
外道因有计无(如观牛角而计兔无角),然牛角实亦无自性,是则所计之有便不成立。如是即不能因有而计无。
外道因观空为无,而计色为有;或执色为有,而计空为无。如上例即可兼破。
故当离兔角、牛角一切概念,一切概念皆为“自心现妄想”,了无实法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色等及心无,色等长养心,身受用安立,识藏现众生。
心意及与识,自性法有五,无我二种净,广说者所说。
长短有无等,展转互相生,以无故成有,以有故成无。
微尘分别事,不起色妄想,心量安立处,恶见所不乐。
觉想非境界,声阊亦复然,救世之所说,自觉之境界。
【释义】释尊以偈重宣上面所说义。
前“色等”二偈,明心生万法,而八识、三自性、五法、二无我等,则为佛之方便说,欲令众生能随自己的心量而知色心等法了无实质。
后“长短”三偈,谓一有相对(如长短、有无),即陷入概念而成妄想。
如是总结藏识、妄想见与智之关系。
戊二 净除自心现流
己一 事渐理顿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为净自心现流故,复请如来白佛言:世尊!云何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为顿、为渐耶?
【释义】上面既明应如何看待妄想与智,由是便说智的功用。先说智用可以净除自心现流(即种种妄想)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渐净非顿。如庵罗果渐熟非顿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;譬如陶家造作诸器,渐成非顿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;譬如大地渐生万物,非顿生也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;譬如入学音乐书画种种伎术,渐成非顿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渐净非顿。
【释义】释尊先答其为顿为渐之间。本段言净除妄想之事,必须渐除,如陶家造器等四喻,皆“事则须渐”之意。
【正文】譬如明镜,顿现一切无相色像,如来净除一切众生自心现流,亦复如是顿现无相、无有所有清净境界;如日月轮,顿照显示一切色像,如来为离自心现习气过患众生,亦复如是顿为显示不思议智最胜境界;譬如藏识,顿分别知自心现及身安立受用境界,彼诸依佛亦复如是,顿熟众生所处境界,以修行者安处于彼色究竟天;譬如法佛所作依佛光明照耀,自觉圣趣亦复如是,彼手法相有性、无性恶见妄想,照令除灭。
【释义】然而净除一切妄想之理,却须顿悟而入,如明镜顿现色像等四喻,皆“理则顿悟”之意。
“彼诸依佛”,即诸报身佛。此段唐译作:“报佛亦尔,于色究竟天顿能成熟一切众生,令修诸行。”文意较明。
“譬如法所作依佛光明照耀”,唐译则作:“譬如法佛,顿现报佛及以化佛,光明照耀。”
后世禅家顿渐之争,似可不必也。
己二 三身佛教
【正文】大慧,法依佛说一切法,入自相共相,自心现习气因,想续妄想自性计着因,种种无实如幻,种种计着不可得。
复次大慧,计着缘起自性,生妄想自性相。
大慧,如工幻师,依草木瓦石作种种幻,起一切众生若干形色,起种种妄相,彼诸妄想亦无真实。如是大慧,依缘起自性,起妄想自性,种种妄想心,种种相行事妄想相,计着习气妄想。
大慧,是为妄想自性相生。
大慧,是名依佛说法。
【释义】释尊接着说三身佛教导如何净除妄想。
“法依佛”,即法性等流身佛,通常认为是报身佛。本段首言报佛以智除妄的法门。唐译作:“法性所流佛说一切法自相共相,自心现习气因相,妄计性所执因相。”是故报佛所说是缘起自性(即依他起性),能通达缘起,即可去除一切虚妄分别想。
【正文】大慧,法佛者,离心自性相,自觉圣所缘境界,建立施作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法身佛之教。唐译作:“法性佛者,建立自证智所行,离心自性相。”唯是真如境界,唯有内自所证。
【正文】大慧,化佛者,说施、戒、忍、精进、禅定及心智慧,离阴、界、入,解脱识相分别,观察建立,超外道见、无色见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化身佛之教。“无色见”,即外道所计无色界便是涅槃的邪见。化佛之教能超越外道诸见。
【正文】大慧,又法佛者,离攀缘,攀缘离,一切所作根量相灭,非诸凡夫、声闻、缘觉、外道计着我相所着境界,自觉圣究竟差别相建立。是故大慧,自觉圣究竟差别相,当勤修学,自心现见,应当除灭。
【释义】因法身佛之教为究竟,故总说其教,则能概括报身化身佛的了义教。
“自觉圣究竟差别相”,唐译作:“自证圣智胜境界相。”菩萨应当勤修之以净除自心现流。
己三 三乘差别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有二种声闻乘通分别相:谓得自觉圣差别相,及性妄想自性计着相。
【释义】上面既言三身佛以智除妄之教,即已说智的功用。于是便继续说为智所除的妄境。本段先说声闻、缘觉二乘的缺失。此已详说于“导读”中。
【正文】云何得自觉圣差别相声闻?谓无常、苦、空、无我境界真谛,离欲寂灭,息阴、界、入自共相,外不坏相如实知,心得寂止。心寂止已,禅定解脱三昧道果,正受解脱。不离习气,不思议变易死,得自觉圣乐住声闻,是名得自觉圣差别相声闻。
大慧,得自觉圣差别乐住菩萨摩诃萨,非灭门乐、正受乐,顾悯众生及本愿,不作证。
大慧,是名声闻得自觉圣差别相乐。菩萨摩诃萨于彼得自觉圣差别相乐,不应修学。
【释义】声闻乘的自觉圣智相,离四颠倒见,证四谛理,于根身器界自相共相等外缘不坏相,如实了知,得心解脱及慧解脱,断三界烦恼生死苦。因藏识中尚有无明种子 (不离习气),故仍有变易生死。菩萨虽然同样得此智境,但以悲愍众生故,不取寂灭乐及正受乐。此段唐译作:“菩萨虽亦得此圣智境界,以怜愍众生故,本愿所持故,不证寂灭门及三昧乐。诸菩萨于此自证圣智乐中不应修学。”
【正文】大慧,云何性妄想自性计着相声闻?所谓大种青黄赤白、坚湿暖动,非作生自相、共相,先胜善说。见已,于彼起自性妄想。菩萨摩诃萨于彼应知应舍,随入法无我相,灭入无我相见,渐次诸地相续建立,是名诸声闻性妄想自性计着相。
【释义】声闻于四大种(地水火风)及所显色相(青黄赤白)、性质(坚湿暖动)等坏不坏相,虽知非外道所计着生者,依先佛善妙之说,仍执自相共相实有自性。唐译作:“如是等法非作者生,然依教理见自共相,分别执着,是名声闻乘分别执着相。”菩萨以知舍故,遂能离二种无我,渐次升入诸地。
戊三 辨常不思议境
己一 显外小无常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白佛言:世尊,世尊所说常及不思议自觉圣趣境界及第一义境界,世尊,非诸外道所说常不思议因缘耶?
【释义】自觉圣趣境界的二种德相——常住及不思议,未得差别智的菩萨很容易会跟外道的说法混淆,所以大慧此问有再次申明圣智不同于外道的种种计着之意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非诸外道因缘得常不思议,所以者何?诸外道常不思议,不因自相成;若常不思议不因自相成者,何因显现常不思议。
复次大慧,不思议若因自相成者,彼则应常;由作者因相故,常不思议不成。
【释义】外道必立一个作者——造物主为因,因此建立常及不思议,不因自相而成。其实有作必有坏,是生灭法,怎能说是常不思议呢?
【正文】大慧,我第一义常不思议,第一义因相成,离性非性,得自觉相故有相,第一义智因故有因,离性非性故。譬如无作虚空,涅槃灭尽,故常。如是大慧,不同外道常不思议论。如是大慧,此常不思议,诸如来自觉圣智所得如是,故常不思议自觉圣智所得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佛说第一义常不思议,是自相成就,离一切有性无性的相对,证得自觉之相。以般若智慧为因,譬如没有造作者的虚空,证入涅槃寂灭的境界,所以说是常不思议,与外道不同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外道常不思议,无常性、异相因故,非自作因相力故常。
复次大慧,诸外道常不思议,于所作性非性无常,见已思量计常。
大慧,我亦以如是因缘,所作者性非性无常,见已自觉圣境界,说彼常无因。
大慧,若复诸外道因相成常不思议,因自相性非性同于兔角,此常不思议但言说妄想,诸外道辈有如是过,所以者何?谓但言说妄想,同于兔角,自因相非分。
【释义】外道的常不思议,是基于生灭无常的异因而说,不是从自觉第一义智而证得。外道是从计度比较而知常不思议,如同兔角一样没有自相可得,不能实证。佛则是从自觉圣智第一义中而知常不思议,诸法都由因缘所生,非有性亦非无性,故说常与无常。
【正文】大慧,我常不思议,因自觉得相故,离所作性非性故常,非外性非性无常,思量计常。
大慧,若复外性非性无常,思量计常不思议常,而彼不知常不思议自因之相,去得自觉圣智境界相远,彼不应说。
【释义】佛所证常不思议的境界,是以离能作及所作的二边为自相,以第一义般若智为因,不同外道对生灭无常而说有常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诸声闻畏生死妄想苦而求涅槃,不知生死涅槃差别,一切性妄想非性,未来诸根境界休息作涅槃想,非自觉圣智趣藏识转。是故凡愚说有三乘,说心量趣无所有。是故大慧,彼不知过去、未来、现在诸如来自心现境界,计着外心现境界,生死轮常转。
【释义】声闻人不知生死涅槃二法无性,由自心分别而怖畏生死、求入涅槃,妄计未来根尘境界悉灭以为涅槃,藏识仍未转化,即未证自觉圣智境界。故必须离二边的相对,方能证入如来藏的绝对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一切法不生,是过去、未来、现在诸如来所说,所以者何?谓自心现性非性,离有非有生故。
大慧,一切性不生,一切法如兔马等角,是愚痴凡夫不实妄想自性妄想故。
大慧,一切法不生,自觉圣智趣境界者,一切性自性相不生,非彼愚夫妄想二境界自性,身财建立趣自性相。
大慧,藏识摄所摄相转,愚夫堕生住灭二见,希望一切性生,有非有妄想生,非贤圣也。
大慧,于彼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一切法不生不灭,都是自心所现,非有非无,离二边对待,此无生之法是三世诸佛自觉圣智境界。愚夫则妄计从无而有、从有而无的二分别境,不知根身器界都是藏识所变现之法,不能离于能摄取的识见、所摄取的影像二种分别,堕入生住灭二种妄见中,非圣贤自觉境界。
以上说明外道、小乘人所证得的境界,不同于大乘菩萨境界。
己二 显种姓差别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有五无间种姓。云何为五?谓声闻乘无间种姓、缘觉乘无间种姓、如来乘无间种姓、不定种姓、各别种姓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明众生的根器有五种不同,所以证量也有不同,因此才会有凡夫、外道、小乘及佛的差别,如是总结藏识与圣智的关系。
心识不间断受熏习而起染污及不被染污的功能,即藏识与如来藏,遂从无差别中妄见五种差别相,故名“五无间种姓”。“如来乘种姓”即菩萨乘种姓,前者从果位立名,后者则从因地立名。“不定种姓”,谓未入菩萨不退位前,三乘进退无定。“各别种姓”即五种姓,谓无出世种姓,不能悟入三乘果位,虽遇佛也只能增长人天福报,不遇佛法则退入外道,仍在六道轮回中各别异类受生。正因为有这五姓的差别,常不思议境界唯佛能证得。
【正文】云何知声闻乘无间种姓?若闻说得阴界入自共相断知时,举身毛孔熙怡欣悦,及乐修相智,不修缘起发悟之相,是名声闻乘无间种姓。声闻无间见第八地,起烦恼断,习气烦恼不断;不度不思议变易死,度分段死。正师子吼: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不受后有,如实知;修习人无我,乃至得般涅槃觉。
【释义】声闻乘种姓能于五阴、十八界、十二入的自相及共相如实证知,断颠倒分别,闻佛说法而得喜悦,无间修习,次第入八地(四向四果)。因为对缘起法不悟不修,故只能断烦恼而未断无明习气,只了分段生死而不能度变易生死。修习人无我观,唯证少分涅槃觉。
【正文】大慧,各别无间者,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、长养、士夫,彼诸众生作如是觉,求般涅槃。复有异外道说:悉由作者,见一切性已,言此是般涅槃。作如是觉,法无我见非分,彼无解脱。
大慧,此诸声闻乘无间外道种姓,不出出觉,为转彼恶见故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外道计着六种知见,以为可证涅槃。或妄计作者(造物主)生一切法,与之相合即证涅槃。总而言之,皆执人我及法我为涅槃。以上先说声闻偏证涅槃,未出变易生死,后说外道妄计涅槃,则未出分段生死。二者皆非。
【正文】大慧,缘觉乘无间种姓者,若闻说各别缘无间,举身毛竖,悲泣流泪,不相近缘,所有不着,种种自身、种种神通、若离若合种种变化,闻说是时,其心随入;若知彼缘觉乘无间种姓已,随顺为说缘觉之乘,是名缘觉乘无间种姓相。
【释义】缘觉乘种姓唯观缘起法,不需多闻而能觉悟,亦现神变而不说法,见者自能契机生悲,其心信受而入。
【正文】大慧,彼如来乘无间种姓有四种:谓自性法无间种姓、离自性法无间种姓、得自觉圣无间种姓、外刹殊胜无间种姓。
大慧,若闻此四事一一说时,及说自心现身财建立不思议境界时,心不惊怖者,是名如来乘无间种姓相。
【释义】如来乘种姓有四种所证法,具如“导读”所说,今不赘。四法中随闻其一,能领悟圣智与藏识关系,心不惊畏,则堪成佛道。
【正文】大慧,不定种姓者,谓说彼三种时,随说而入,随彼而成。
【释义】不定种姓若闻三乘佛法,随说生信而证入。
【正文】大慧,此是初治地者,谓种姓建立,为超入无所有地故,作是建立。彼自觉藏者,自烦恼习净,见法无我,得三昧乐住声闻,当得如来最胜之身。
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须陀槃那果,往来及不还,逮得阿罗汉,是等心惑乱。
三乘与一乘,非乘我所说,愚夫少智慧,诸圣远离寂。
第一义法门,远离于二教,住于无所有,何建立三乘?
诸禅无量等,无色三摩提,受想悉寂灭,亦无有心量。
【释义】佛说三乘五种姓的差别,是为初发心修治者,渐次证入诸法毕竟无所有的实相地而建立施设。声闻、缘觉人若能自觉藏识而证入圣智,从耽着三昧乐中起,见法无我,仍当成佛。
首颂说四果仍未离所知障,尚有惑乱。次颂说凡愚圣智差别,所以有三乘、不定、非乘(即各别乘)之法。三颂说第一义法门中,无能教之佛与所教之众生,唯住于无所有 (唐译作“无境界”),哪有三乘的差别相呢?四颂说四禅、四无量心、无色定、无想定及灭尽定等,都是唯心现量而别无所有。以上会通三乘种姓差别。
【正文】大慧,彼一阐提,非一阐提,世间解脱谁转?
大慧,一阐提有二种:一者,舍一切善根及于无始众生发愿。云何舍一切善根?谓谤菩萨藏及作恶言:此非随顺修多罗、毗尼解脱之说;舍一切善根故,不般涅槃。二者,菩萨本自愿方便故,非不般涅槃,一切众生而般涅槃。大慧,彼般涅槃,是名不般涅槃法相,此亦到一阐提趣。
【释义】以下分别说二种阐提。
一阐提有二种:(1)毁谤三宝不顺正法的舍善根者; (2)悲悯无始众生而发愿者。前者出世善根断绝,所以不得解脱,是真正阐提。后者发愿若一众生未涅槃,我终不入涅槃,是大悲菩萨。但众生无尽,故永不得涅槃,名为“不涅槃法相”,所以入一阐提趣。
【正文】大慧白佛言:世尊,此中云何毕竟不般涅槃?佛告大慧:菩萨一阐提者,知一切法本来般涅槃已,毕竟不般涅槃,而非舍一切善根一阐提也。
大慧,舍一切善根一阐提者,复以如来神力故,或时善根生,所以者何?谓如来不舍一切众生故,以是故菩萨一阐提不般涅槃。
【释义】菩萨阐提了达一切法空,本来即涅槃相,别无涅槃可得,因此说毕竟不般涅槃,不同于断善阐提。但佛不舍众生,断善阐提若遇佛神力加持,仍可熏发佛种善根。
上面说藏识与圣智关系种种,即是说阿赖耶识与如来藏二边,要离二边必须了解二边,是为本经意旨。
丙三 说三自性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当善三自性。云何三自性?谓妄想自性、缘起自性、成自性。大慧,妄想自性从相生。
大慧白佛言:世尊,云何妄想自性从相生?
佛告大慧:缘起自性事相相,行显现事相相,计着有二种妄想自性,如来应供等正觉之所建立,谓名相计着相及事相计着相。
名相计着相者,谓内外法计着;事相计着相者,谓即彼如是内外自共相计着,是名二种妄想自性相。若依若缘生,是名缘起。
云何成自性?谓离名相事相妄想,圣智所得,及自觉圣智趣所行境界,是名成自性如来藏心。
【释义】三自性者:(1)妄想自性,对诸法相起虚妄想念而计着,即遍计执性。(2)缘起自性,诸法无实体而依缘生起,即依他起性。(3)成自性,毕竟成就不可破坏,即圆成实性。万法皆从缘起,执着法相则有妄想,离妄想所显即为成自性。
因缘所生法各有自相,又有生灭流行所显差别相,众生于此生二种妄计——名相计着相及事相计着相。前者于内外法自相(离言说)与共相(有言说)而生计着;后者只于内根身法与外器界法上而生计着,二者都属妄想自性相 (现象、境界)。能照了妄想自性,自觉圣智,即为如来藏不思议境界。
【正文】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名相觉想,自性二相,正智如如,是则成相。
大慧,是名观察五法自性相经,自觉圣智趣所行境界,汝等诸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总结五法三自性的法门,正是佛自觉圣智的境界。五法中“相”(有为法)及“名”(假名)即是缘起自性;“妄想”(分别计着)即是妄想自性二种相;“正智”(观妄之功能)及“如如”(真如实相)即是成自性。前三有为有漏,第四有为无漏,第五则无为无漏。五法三性关系如是。
丙四 说二无我
丁一 首明人无我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善观二种无我相,云何二种无我相?谓人无我及法无我。云何人无我?谓离我我所,阴界入聚无知业爱生,眼色等摄受,计着生识,一切诸根,自心现器身藏,自妄想相施设显示,如河流、如种子、如灯、如风、如云,刹那展转坏,躁动如猿猴,乐不净处如飞蝇,无厌足如风火,无始虚伪习气因,如汲水轮,生死趣有始,种种身色,如幻术、神咒、机发像起,善彼相知,是名人无我智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二种无我空智。“空智”是能观,“相”是所观。人无我,即阴、界、入三法和合的假我无实体。法无我,即三法析之皆无实质。前者属我执,破之则能解脱烦恼障;后者属法执,破之方能解脱所知障。
观察阴、界、入三种法聚都是从无知(无明)、业、爱而生,本无我身及我所受用的境,远离种种计着。“一切诸根,自心现器身藏,自妄想相施设显示”,唐译作:“又自心所见,身器世间,皆是藏心之所显现。”文义较明。此识如河流、种子等喻,刹那相续,变坏不停,虚伪无实,不净无厌。能善于观察五阴假体无我及我所等相,便名为“人无我智”。
“无始虚伪……机发像起”一段,唐译作:“诸有趣中,流转不息,如汲水轮。种种色身威仪进止,譬如死尸,咒力故行,亦如木人因机运动。”
丁二 次明法无我
【正文】云何法无我智?谓觉阴界入妄想相自性。如阴界入离我我所,阴界入积聚因业爱绳缚,展转相缘生,无动摇。诸法亦尔,离自共相,不实妄想相,妄想力,是凡夫生,非圣贤也。心意识、五法、自性离故。
大慧,菩萨摩诃萨当善分别一切法无我。善法无我菩萨摩诃萨,不久当得初地菩萨无所有观地相,观察开觉欢喜,次第渐进,起九地相,得法云地。于彼建立无量宝庄严大宝莲华王像、大宝宫殿,幻自性境界修习生,于彼而坐,同一像类诸最胜子眷属围绕,从一切佛刹来佛手灌顶,如转轮圣王太子灌顶,超佛子地,到自觉圣智法趣,当得如来自在法身,见法无我,故是名法无我相。汝等诸菩萨摩诃萨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观察阴、界、入三法都是妄想所现之相,即为法无我智。既知无明发业而积聚的假我无实体,亦无造作主宰从中发动,诸法亦当无自相及共相,都是由妄想而成的虚妄相。一落分别即为凡夫,圣贤应当如是观察,渐次离种种分别,进升诸地,圆满佛果。
丁三 建立及诽谤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复白佛言:世尊,建立诽谤相,唯愿说之,令我及诸菩萨摩诃萨离建立诽谤二边恶见,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觉已,离常建立,断诽谤见,不谤正法。
尔时世尊,受大慧菩萨请已,而说偈言:
建立及诽谤,无有彼心量,身受用建立,及心不能知。
愚痴无智慧,建立及诽谤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明因人我及法我而生的两种错误见地——建立与诽谤。无而谓有,即是建立,为增益执,堕入常边;有而谓无,即是诽谤,为减损执,堕入断边。能破二边,则中道自显,当得无上正觉。愚痴无慧之人不了无我智,遂有如是二边的妄执。
【正文】尔时世尊,于此偈义复重显示,告大慧言:有四种非有有建立。云何为四?谓非有相建立、非有见建立、非有因建立、非有性建立,是名四种建立。又诽谤者,谓干彼所立无所得,观察非分而起诽谤。是名建立诽谤相。
【释义】说明四种建立与诽谤——相、见、因、性。本无此四法,而妄生建立。当以邪见观察时,发现建立不当,邃生否定的诽谤。以下分别解说四种法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云何非有相建立相?谓阴界入非有自共相而起计着,此如是,此不异,是名非有相建立相。此非有相建立妄想,无始虚伪过种种习气计着生。
大慧,非有见建立相者,若彼如是阴界入,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、长养、士夫见建立,是名非有见建立相。
大慧,非有因建立相者,谓初识无因生,后不实如幻,本不生眼、色、明、界、念、前生。生已实已还坏,是名非有因建立相。
大慧,非有性建立相者,谓虚空、灭、般涅槃、非作、计性建立,此离性非性,一切法如兔马等角,如垂发现,离有非有,是名非有性建立相。
建立及诽谤,愚夫妄想,不善观察自心现量,非圣贤也。是故离建立诽谤恶见,应当修学。
【释义】相,谓五阴十八界六入等所见之法本无自相与共相,因无始以来虚妄过患种种习气,遂生计着自相如是、共相不异。
见,谓计着阴界入的假我(能见之我),妄生种种见——我、人、众生、寿命、长寿、士夫等。
因,谓初识无因则不生,如眼识因色、明、空(界)、念等缘而生,但生虽实有,有仍还灭,故言“后不实如幻”。
性,谓三种无为——虚空无为(虚空),离诸障故;非择灭无为(灭),本性净故:择灭无为(般涅槃),由简择证故;非人力所作,是依法性假名施设而已。此三法离有性无性,如兔马之角本自无有,故离有性。亦如翳眼见覆面之发及见灯上圆影轮旋等,都无实体,唯是幻有,故离无(非有)性。
以上四种法的计有计无,都是愚夫妄想恶见,非圣贤现量之善观察。
【正文】复次大慧,菩萨摩诃萨善知心意意识、五法、自性、二无我相,趣究竟,为安众生故,作种种类像,如妄想自性处依于缘起,譬如众色如意宝珠。普现一切诸佛刹土,一切如来大众集会,悉于其中听受佛法。所谓一切法如幻,如梦、光影、水月,于一切法离生灭断常,及离声闻缘觉之法,得百千三昧,乃至百千亿那由他三昧。得三昧已,游诸佛刹,供养诸佛,生诸天宫,宣扬三宝。示现佛身,声闻菩萨大众围绕,以自心现量度脱众生,分别演说外性无性,悉令远离有无等见。尔时世尊,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心量世间,佛子观察,种类之身,离所作行,得力神通,自在成就。
【释义】本段总结善证八识、五法、三自性及二无我的利益。虽证究竟,为安乐众生,仍于妄想自性处,依缘而起,示现种种类像,如宝珠众色互映。普现佛刹,大作佛事,或听法而得三昧,或现佛身而宣法化,悉令众生远离种种恶见及有为能所等。
丙五 说如来藏智
【正文】尔时,大慧菩萨摩诃萨复请佛言:惟愿世尊,为我等说一切法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,我等及余诸菩萨众觉悟是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已,离有无妄想,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
尔时,世尊告大慧菩萨摩诃萨言:谛听!谛听!善思念之,今当为汝广分别说。
大慧白佛言:善哉!世尊!唯然受教。
佛告大慧:空、空者即是妄想自性处。大慧,妄想自性计着者,说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。
【释义】本段起正说如来藏空智四种相。
众生在妄想自性上,执种种相,起种种分别有无等见,实质上毫无自性实体可得,故说之为“空”(详见“导读”所述)。但恐怕仍有偏颇,进而说依他如幻的“无生”、离能所;绝对待的“无二”及实相无相的“无自性”等,是为本经重点章。以下分为四门解说其义。
丁一 明空
【正文】大慧,彼略说七种空,谓相空、性自性空、行空、无行空、一切法离言说空、第一义圣智大空、彼彼空。
云何相空?谓一切性自共相空,观展转积聚故,分别无性,自共相不生,自他俱性无性故,相不住,是故说一切性相空,是名相空。
云何性自性空?谓自己性自性不生,是名一切法性自性空,是故说性自性空。
云何行空?谓阴离我我所,因所成所作业方便生,是名行空。
大慧,即此如是行空,展转缘起自性无性,是名无行空。
云何一切法离言说空?谓妄想自性无言说,故一切法离言说,是名一切法离言说空。
云何法第一义圣智大空?谓得自觉圣智,一切见过习气空,是名一切法第一义圣智大空。
云何彼彼空?谓于彼无彼空,是名彼彼空。
大慧,譬如鹿子母舍,无象马牛羊等,非无比丘众而说彼空,非舍舍性空,亦非比丘比丘性空,非余处无象马,是名一切法自相彼于彼无彼,是名彼彼空。是名七种空。彼彼空者,是空最粗,汝当远离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明七种空。
相空,谓一切法的自相(如微尘)及共相(如泥团)是互相对待依靠而存在,分析之皆积聚无性,即非自生、他生、共生、无因生。自相既无,共相更无。相既不能存在,故谓之空。
性自性空,谓一切诸法都无实质可得,唐译作“一切法自性不生”,意较明白。
行空,谓一切五阴所摄有为法(亦即因缘所生诸法)皆空。因是种子,方便是助缘,业是现行。
无行空,谓无为法亦空。种子辗转依缘起而现行,缘生缘灭,行既不存,无行亦无。
一切法离言说空,谓一切法离开显义的语言文字和显境的心王心所种种了别,都不可得,故空。唐译作:“一切法妄计自性,无可言说。”此空乃破执世俗谛为实者。
一切法第一义圣智大空,谓无始妄见过患习气等,于离分别第一义不思议自觉圣智前,毕竟皆空。此空乃破执胜义谛为实者。
以上六种空皆破相对概念:一切法的现象(相)与本质 (性)、有为法与无为法、世俗谛与胜义谛,凡相对者悉予遣除,则绝对便显露出来,菩萨应当修学。
彼彼空,谓彼此相无故空。譬如鹿子母(人名,弥伽罗长子媳毗合佉夫人,有子名鹿,故称鹿子母。曾造精舍供养比丘)的精舍中,没有象马牛羊等畜,名精舍空。舍内并非没有比丘,亦非无精舍,亦非他处无象马等畜,只是彼 (一切法)于彼(精舍)无彼(象马等畜)而已。此空最粗,乃凡夫外道的邪见,应当远离。
丁二 明无生
【正文】大慧,不自生,非不生,除住三昧,是名无生。
【释义】诸法缘起无自性,不能自生,须待缘和合而生,亦不他生,亦不共生,但非不生,此意已详“导读”,不赘。除了住于三昧境界之中,截断过去现在未来三际时,方名无生。
丁三 明离自性
【正文】离自性即是无生,离自性刹那相续流注及异性现,一切性离自性,是故一切性离自性。
【释义】缘起法刹那生灭,变异无定相可取,本无自性。本经前文之“三无性自性”亦即此义。
丁四 明无二
【正文】云何无二?谓一切法如阴热、如长短、如黑白。大慧,一切法无二,非干涅槃彼生死,非于生死彼涅槃,异相因有性故,是名无二。如涅槃生死,一切法亦如是。
【释义】一切相对法皆是二,绝对方名无二。如生死与涅槃,亦非“异相”(有异因异性之相),唐译作:“非于生死外有涅槃,非于涅槃外有生死。”其他诸法亦应作如是观。
【正文】是故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,应当修学。
尔时,世尊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我常说空法,远离子断常,生死如幻梦,而彼业不坏。
虚空及涅槃,灭二亦如是,愚夫作妄想,诸圣离有无。
尔时世尊,复告大慧菩萨摩诃萨言:大慧,空、无生、无二、离自性相,普入诸佛一切修多罗,凡所有经悉说此义。诸修多罗悉随众生希望心故,为分别说显示其义,而非真实在于言说。如鹿渴想,诳惑群鹿,鹿于彼相计着水性,而彼无水。如是一切修多罗所说诸法,为令愚夫发欢喜故,非实圣智在于言说,是故当依于义,莫着言说。
【释义】本段总结上文空智四相。
首明愚夫妄想执着有无、常断、生死涅槃等二边,诸圣观一切法无二,离有无等见。
次明此空智四相为十方三世诸佛所通说之义,皆随顺众生愿欲而说,但假言说以显真实义。“譬如阳焰,诳惑诸兽,令生水想,而实无水。”(唐译)佛法亦复如是,真实圣智非在言说,是故当依义不依语。
丁五 明如来藏三义
【正文】尔时大慧菩萨摩诃萨白佛言:世尊,世尊修多罗说,如来藏自性清净,转三十二相入于一切众生身中,如大价宝,垢衣所缠,如来之藏常住不变,亦复如是,而阴界入垢衣所缠,贪欲恚痴不实妄想尘劳所污。一切诸佛之所演说,云何世尊同外道说我,言有如来藏耶?
世尊,外道亦说有常作者,离于求那,周遍不灭。世尊,彼说有我。
【释义】本段说如来藏三重义。
前文空智四相虽明,但经中亦说:一、如来藏自性清净;二、如来之藏常住不变(唐译作:常恒不断无有变异);三、具足三十二相于一切众生身中,为蕴处界等垢衣所缠,为贪嗔痴等妄想分别所污,如无价宝在垢衣之中。
此三重义与外道计着的实我,似名异义同,故大慧有此疑问。外道亦说真我恒常存在,能造作一切,而且不依靠诸缘(求那)而周遍不灭,此说似与如来藏三义相同。
【正文】佛告大慧:我说如来藏,不同外道所说之我。
大慧,有时说空、无相、无愿、如、实际、法性、法身、涅槃、离自性、不生不灭、本来寂静、自性涅槃,如是等句说如来藏已,如来应供等正觉为断愚夫畏无我句,故说离妄想无所有境界如来藏门。
【释义】如来藏与外道计我全然不同。如来藏是诸佛自证境界,是心识不受污染的功能而已,不是本体,故与外道执实不同。因为众生愚痴根器差别,闻佛说如来藏种种异名——空、无我等而生怖畏,佛为除此畏,故说此无所有而有的境界,令渐入佛道。
【正文】大慧,未来现在菩萨摩诃萨,不应作我见计着。譬如陶家,于一泥聚,以人工、水、木、轮绳方便,作种种器。如来亦复如是,于法无我离一切妄想相,以种种智慧善巧方便,或说如来藏,或说无我。以是因缘,故说如来藏不同外道所说之我,是名说如来藏。
【释义】佛以种种义理说如来藏,譬如陶师以泥聚及种种方便而造成种种器具,无非是想破众生虚妄执着,令生正智,故不应如外道计着实我。
【正文】开引计我诸外道故,说如来藏,令离不实我见妄想,入三解脱门境界,希望疾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,是故如来应供等正觉作如是说如来之藏,若不如是,则同外道。是故大慧,为离外道见故,当依无我如来之藏。
尔时世尊,欲重宣此义而说偈言:
人、相续、阴,缘与微尘,胜、自在、作,心量妄想。
【释义】佛说如来藏亦为开示引导执我的外道,令离我见妄想分别,入空、无相、无愿三解脱门,疾得正觉。欲离外道我见,当知此人无我、法无我的如来藏空智。
“人”即人我,“相续”即寿命,“阴”即五蕴,“缘”即诸缘,“微尘”即四大六尘,“胜”即冥初自性,“自在”即大自在天,“作”即造物主,以上皆为外道所计执种种妄相,不出我法二执,离二执则证入如来藏空智境界。
上文说如来藏义理完毕,正见确立,次需依此见地而修证如来藏,即是藉禅定修习之力,断除烦恼污染,体验心识不受污染的圣智境界。